是夜子时,珂曼被姑婆唤醒,懵懂中穿好衣服,还被姑婆特意嘱咐带上货郎鼓,心存不解得相互扶持从姑婆屋出来,深一脚浅一脚,绕过屋后的菜园子,到了一处小山丘。姑婆说到:“差不多是这里了”,便取下自己肩上的披肩裹布,将它铺在地上,和珂曼依偎坐下,她微笑到:“先看着,记得等下照我说的做。”珂曼点点头,看着姑婆正襟危坐,盘腿打坐不觉一愣。
天色还是很暗,靡靡咒念从姑婆口中洋洋洒洒得念出,珂曼侧耳仔细听辨,发觉并不是自己学过的任何一种,正想着,发觉困在货郎鼓中的鬼瞳变得突然烦躁不安,突然一股劲道挣脱开珂曼的手,那鼓面上瞬间睁开一只火红色的血眼,如火球般在半空中飞跃,看似漫无目的却又似乎是踏着四方的罡位,凡所到之处山丘土壤尽被翻起,顿时如机关枪扫过一般,一道道土被激起扫向空中。
珂曼颇为震撼,却不知道姑婆为什么要用咒逼得鬼瞳如此作为,又猛觉得手上有点痒,藉着鬼瞳的光亮仔细一看居然是大如米粒般的小虫子,从土壤中被唤醒纷纷爬上她的身子,爬到一半却都不动了,似乎入定死了一般。再半柱香的工夫,那些小虫子却又慢慢变化着,结成了一个个小蛹,大部分都待在被翻出来的土壤上,悄无声息,数以万计之多。悉知,天地万物均有其自然生长规律,这些小幼虫原本在土壤深处捱着过寒冬,直到春暖花开之时,便开始寻觅泥土、沙粒和小石子等筑个土洞,躲在里面化蛹,以待酷夏来临之时便破蛹而出。但它们怎么也没想到,却被鬼瞳用自身的法力逼得在寒冬激出了土壤的睡牀,并在姑婆的安宁咒催眠下迅速结蛹,顷刻间便破蛹而出,晶莹的小翅膀一展,那万数之多的小虫便漫舞于天际,如无数个小灯笼点点灿烂纷繁,散发出柔和的冷光,将整个山丘上空的黑暗天空点缀得入星空一般,漫天飞舞极其壮观。
“萤火虫”,看着这些小虫子,珂曼带着惊讶,轻轻呼唤到。在寒冬的深夜,着实也是有机缘有能力之人,才可以有契机见证这一夏虫冬现的奇迹,在这如梦如幻的境界里,珂曼有点迷离和茫然了。这时姑婆的声音传了过来,“小珂曼,趁现在,闭目屏气,默念吸纳心经,鬼瞳挣脱玉坠时伤了你的心脉,你是极阴之体,只能靠这个方法补给了。”珂曼并没有听懂姑婆要她做的和这些小虫子有什么关系,只是听话得闭眼屏息默念心法,慢慢觉得彷佛天空中下起细微得小雨,那点点暖意透过全身的毛细管渗入全身经络,那股暖意慢慢聚集在胸口,压抑了从下午到现在的阵阵隐痛,不一会便通畅舒然,说不出的愉悦。
一炷香的工夫,珂曼慢慢睁开眼,不由得慢慢泪眼朦胧,心中一股悲恸上涌,刚才那漫天萤火虫飞舞的情景不见了,身边到处是萤火虫黑压压的虫尸,珂曼感到暖意的微雨落在肌肤上,其实是这些小虫牺牲了自我,任由汲取了精华后便迅速死去。积压的浓郁死亡气息激得鬼瞳贪欲大开,如觅食的野兽按捺难忍,血眼一睁将那成堆的虫尸扫起,如贯起两道黑滚滚的黑龙翻滚在空中,将那尸气尽吸纳入货郎鼓。
珂曼觉得呼吸难耐急促,实在觉得自己罪孽深重,为了治疗自己的内伤尽然让姑婆一而再地开了杀戒,这数以万计的小性命为之牺牲,虽知实属无奈,却仍然心痛难忍,眼看着鬼瞳肆虐吞食着尸气,又担心它难以自控,会召唤回千年的残忍魔性,正在手足无措拼命想着用什么咒能让它停下来之时,只听得身后咚的一声,转身一看姑婆因为昨日与货郎斗法,加之在这里为了帮珂曼疗伤,布了阵动了并施了法,结果年事已高的她不堪体力透支,眼看珂曼护住了心脉,疗好了内伤,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便终于卸了心脉晕了过去。
姑婆一昏到,那阵法便骤然失了效,无所顾忌的鬼瞳在吸食了过度尸气之后,那血色之眼突然变得绛红,透着那股浓浓的邪意,彷佛在预示珂曼一旦挣脱出来,便无人可收服它。就在它魔性探头,珂曼焦虑得望着姑婆又无能为力之时,一道金光划破黑色苍穹,将那封着鬼瞳的货郎鼓“啪”的打落,那虫尸中残余的尸气徐徐冉起朝着一个方向徐徐飘去,连同那鬼瞳自身已吸入尸气也被抽离出去,鼓身上的眼睛的血色渐渐黯淡,带着一丝愤愤,慢慢不由得变得如星星之火涣散起来。
那尸气所飘向归结之处有一个挺拔瘦削的身型,黑暗中看不清那人的摸样,只是在夜色中那人脸上似乎有金色字纹在隐约闪烁,他手中拿着一个瓶子,那尸气正在源源不断钻进去。看到这一幕,珂曼不由得手扶着倒地的姑婆,心中大惊到:“糟了,勾魂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