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带绸布,火光映照下,就觉得温柔细腻,那个女人看着也细腻,有不同于常人的嫺静与柔弱。
她端坐在桌子一旁,正对着门口,左边是牀,右边是梳妆台,靠着窗口。梳妆台旁边有一个木架,上面点着十来支蜡烛,正是光色明明。
顶上的方子垂下来些许艳丽的带子,将这单调的房间点缀了一些颜色,除开素色的牀、廖廖的物件,也只有它值得看上一看。
那圣女直到这时候还带着面纱,从眼睛里看不到丝毫波动。房里也只有我与她两个,原本已经上来的苗烟烟,现在看不到踪影,难道她还躲在这房子里某处,没有被我发现?
这圣女似乎看透了我心里想法,就对着我说:“你别找了,烟烟已经离开。她的任务只是带你来这个地方,你想要知道的事,我也知道,何必非得找她?”
她的话现在听来,又让我有些拿不定了。本来苗烟烟是准备给我开肠破肚,只是其间莫名有了阻碍,这才会带着我到这儿。她们即便早就有过商量,也不应该将苗烟烟的事做成一个大骗局。
她肯定是清楚我和苗烟烟之间的种种,这样想的话,就感觉所有一切彷佛都来源于背后的某个推手,它已经和苗烟烟、圣女说好了怎生对我,所以才会有此间事情。谁会如此?是圣母,还是什么鬼东西?
但觉这圣女没道理哄瞒,苗烟烟应该是在什么我不知道的地方离开了,便向着她问:“我不去找他,那你又能告诉我什么?”
她避而不答,只告诉我:“为什么如此慌张呢,先坐下来吧,许多事,说出来也总得有个过程,非是三言两语就能清楚的。”
她越是不温不火,我就越是急切莫名。现在什么情况,我甚至还没搞清楚这些人的想法,哪儿能冒冒失失就过去。
这圣女似乎是为了给我安心,轻轻摇头道:“你是否觉得我和烟烟有心害你?烟烟或者是需要你一些东西,可我需要你的什么?而且到了现在,寨里还有谁敢对你做些什么?你的担心真有些多余,我只是一个女子,还能对你怎样?”
她说的话还是有些道理,不过我能相信吗?之前苗烟烟那里不就吃了这不戒备的亏。她说的没人敢对我做什么,应该还是涉及到了圣母,如果我这会儿离开,或者不会生事,但到底给自己留下谜团。那圣母,说不定就是阴神,这其间牵扯到了我和孙苗后面的行动,当是不可错过的消息。
所以权衡下来,我还是缓步过去,对着圣女坐下,问:“你好像知道很多事情。”
这圣女先是回答:“这寨中,我什么都清楚,所以我知道,烟烟是个怎样的人。她与你说的,哪里又错了呢?你难道看不出,她来往也只有一个,因为别人害怕与她一起。”
初遇苗烟烟,只见她在水边嬉闹,自顾自玩儿得开怀,进入寨中,除了她奶奶,几乎没有人再和她交谈,由此,似乎印证了圣女的言语。不过我在乎的,是她怎么知晓苗烟烟告诉我的话,听那意思,彷佛刚才她就在边上看着,简直令人背后生凉。
接着,她便又说:“可有时候,知道太多不算好事,你怎知我多不愿做这个圣女。”
这句叹息之言像是发自肺腑,可与我有什么干系?我来这儿,可不是为了听你感慨。
于是就对着她问:“你明白我想知道什么?那圣母到底什么由来?”
她却只是说:“圣母就是圣母,这由来,你应该比我们清楚得更多,何须此问。”
你妹,简直莫名其妙,我如果清楚,还需要在这儿问你?她现在应该是认定了我和圣母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也是那不知名的推手所为?
这还不等我说话,那圣女就反而问我:“你知道,我让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我知道了才是怪事!
接着,就看到那圣女轻轻抬手,一点点把自己的面纱解开,露出了面庞。那是一张绝美的脸,有浓重的异域风情,五官皆是挑不出毛病,可她的脸苍白若纸,很有病态,两相比较,却给人楚楚之感。
待到叠下面纱,她便又说:“做了圣女,这面纱就要戴一辈子,可因为你在,所以我能够取下,就这一点,我得向你说声多谢。”
恩?你取不取面纱和我有半毛钱关系!这圣女哑谜打得越来越深,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她的多谢我反正是不敢接受,实在找不出原因。
看到圣女这时候露出了一个难受欣慰的笑容,告诉我说:“我确实明白你想知道什么。烟烟与我的所为,全是圣母授意,所以她会带你来我这儿。至于我,等会儿你便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
她抬起桌上的一个壶、两个杯子,向里面斟满了东西,就有扑面的刺鼻味道,是酒。圣女放下酒壶,给我递来一杯,酒说:“你总该不会拒绝我吧?”
先不说我敢不敢喝你这杯酒,就我前些年的誓言,这杯酒也接不得,就摇头说:“我不喝酒。”
那是两年前一次任务,当时我们去的有五人,后面任务完成后因为几瓶酒,导致了对报复的无从察觉,以致回去时只剩下了三个。自那次后,我便决定不再沾染这东西。
圣女她当然不知此事,就戚戚笑了笑,说:“看来烟烟说得没错,你果然是谁也不愿意相信。”
然后她就把我面前那杯酒拿上,言语掩嘴喝下一半,重又递给我:“这下你该放心了,那只是普通酒水,没有掺什么东西。”
嘿,我只是不喝酒而已,和你说的又怎么牵扯到一起了?她不懂我的经历与心情,我也没心思解释什么,只道:“我说了,我不喝酒!”
那圣女就叹息一声,恍若自言自语般,说:“只道是一个良人,不想却如此。我仅仅想让你陪我喝一杯,这点小小的心愿,你也不要它实现。”
她的话渐渐伤感,可你骂我作甚?你有心愿,找谁不行,非得要按在我头上!
她摇摇头,便继续说,“虽然不清楚你为什么想知道圣母的事情,但既然问了,我还是告诉你吧。”
嘿,好不容易,可算说到了我想听的东西。由此,就提起心神,至于她为什么这会儿愿意说,我才懒得去想。
“圣母到底是什么,其实我也不知道。外边的人总以为我们尊敬她,所以才做出这许多事情,其实不对。无论是圣女还是选阴,全都是圣母向长老授意,为什么我们不清楚,可前人有违逆圣母的,全都死于非命。你以为花山会为了什么?那不过是让寨里人渐渐淡忘圣母的狠恶罢了。长老是害怕寨里人全都出事,所以才一直继续着,这就是无奈所为。”
她说的我是头一次听说,不过可以想象,他们之所以对圣母如此,大概还是源于恐惧,这便更让我确信,圣母非是什么好东西。
“到现在,除了廖廖几个人,又有谁记得圣母是怎样的?他们活得太安逸,却不知道这些都是圣女和选阴出来的几人换来的平静。”
说到这儿,她便显得有些凄苦,我正是趁此问道:“难道,你们还会因此丢了命不成?花山会过了,你们又要到哪儿去?”
圣女漠然一笑:“就算还活着,与死又差得了多少?长老会把人送到圣母那里,去了的人,从也没见回来过!”她看了我一眼,又说,“本来我也不清楚去了圣母那里会如何,但就是刚才,圣母竟然与我说,我是你的人,我本来就是你的人!”她这时候貌若癫狂地笑了笑,继续说,“你也觉得可笑对不对?只因为圣母一句话,就决定了我的人生!这或者,就是圣母的目的吧。”
对此我并不愿说些什么,这是她自己的事,轮不到我在这儿操心。只不过因为她的话,又让我觉得似乎从中牵扯出来了一些东西。那圣母所为,似乎真的是为了我,可我哪点值得它注意,需要如此?这便又是个无解问题。
停住笑,圣女顺了一口气,这才又说:“我的事又有几个人知晓呢,你是第一个,或者会是最后一个。今天叫你来这里,我已经做到了,往后圣母再有什么要求,也与我无关。”
她的话听得人不知所以,好像是告诉我,她只需要答应圣母这一件事,就可以获得自由,真就是如此吗?
这时就见她抬起头来,望着我,问了一句:“还有一件事,圣母也交代过。我想知道,你现在,有心情要了我吗?”
恩?什么意思?这也是那圣母要她做的?但见其神色凄楚,分明不愿,倒像是被强迫的。
我只是摇摇头,表示了自己的想法。
那圣女似有松气,对我说:“多谢你,还愿意留我这一分清白。”
清白这种事,只在自己,怎么会是别人的给的。我不是她,所以不知道她的心情,便不做多说。
将自己面前的那杯酒一饮而尽,她就慢慢起身,走到了我边上,一面说:“这许多年的折磨,今天终于要结束了,你们理解我的心情吗?你不能,我也清楚。”
我当她是要离开这里,却不料说完那句话,她猛然一下子,就把我背后的唐刀抽出来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