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鸡鸣三声,已是早上了。
接着就看到那本来又飘飘而起的白布,像是断了线的风筝,慢慢落到地上,失去了动静。我不由得一愣。
这他娘的那鬼东西是离开了?
吴涛还撑起身子往前跑,我就把他喊住:“等等!”
他果真停下来,转头说话时自还有些焦急:“怎么了?”
我仔细看着四周,虽仍自静静悄悄,却也不如之前那般压抑,白布像死了的小兽,没有分毫异常。远处天边突地露出半抹光色。
阴天的光也是暗沉,但总还是给人以生气,我就有了安全的念头。这想法生得突然,但却生的肯定。
于是我就对吴涛说:“好像,已经没事了。”
吴涛仍自不敢过来,远远站着等了一会儿,大概也感觉到没有危险,像是脱力了一样,直接一屁股往地上坐,而后大口喘气,想必是昨晚种种将他吓得不轻。
说来也是,这种古怪诡异的事情,只要是个人,遇到了怕都会丢了半个脑子,除了逃命,他还能多想些事情,已足够冷静了。昨夜被吓了许久,早就该心神恍惚,他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不易。
此时便听到吴涛长出口气说:“终于,终于没事了。”
嘿,我就摇了摇头。
没事那也说的是我,趁这机会,我直接走得远远的,庙里有什么鬼东西也找不到,你已经被诅咒了,跑哪儿都一样,还和我说终于没事了,是故意给我讲笑话?
但这些话我没打算说,总还是劫后余生有些喜悦不是,别被我一句话就给他憋回去,那样,这点小喜悦也没了意义。
就这样过了十二三分钟,天色逐渐明朗。这时候,我才把唐刀回鞘,在用那块黑布直接绕了两圈,就绑到背上。
吴涛大概恢复了一些力气,这时候就站起来,到我近前说:“方舟,昨天晚上,还是谢谢你了。”
我就摇头:“没什么谢不谢,我也是为了自己保命,救你,你就当是顺便算了。”
吴涛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我只看了看,就清楚他又想让我帮他。说实话,有昨天的事情,加上刚才他慌乱中对我莫名带上的那么一点关心,这个事也可以一做。
但尚且需要在意的,是那鬼东西在白天会不会出来。阴神好像不在乎这些,当然那天在地道里已经辨不清楚时间了,所以具体的尚且不知,至少我还不想让自己以身犯险。
于是我就告诉吴涛:“这件事倒不是没有半点可能,但你需要知道其中的危险,那可是说不定就会丢了命的。还有啊,这种事没有好处我可不会做!”
吴涛听到前面,还是一副思考模样,大概真想到了这些问题,到了后面,他却松了一口气似的,就说:“报酬你不用担心,我家里生意做得还不错,只要你能帮我,百十万我还是给得出!”
我靠,口气这么大,百十万可不是小数目。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多看了吴涛两眼,这廖廖几句话,我也就猜得出他的家境了,还是个标准富二代,就不清楚他是不是真的为了那小庙才留在这里。不过细想觉得还是有道理,毕竟关乎自己的命,谁还能不上心?
不过对我来说,钱这东西虽然重要,始终还是要吃饭嘛,但那也不是全部。吴涛这人倒是可以结交,看得出他还不是个见利忘义、自私自利的主儿,所以我就告诉他:“钱你自己留着,这次我帮你,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说不定以后我还需要你帮忙。”
既然已经决定帮他,我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拿出个虚无缥缈的说辞,算作报酬。吴涛却是一副郑重模样,说:“好,就算我欠你个人情,以后你有什么事,我力所能及的,就绝不推脱!”
他这样子,倒是证明了我没有看错人,足以稍稍欣慰,又想到孙苗,我就问他:“对了,昨天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孩儿,她应该和我一样,也背着两把刀,穿的是长衣,个头一米六左右。”
吴涛凝眉想了想,说:“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我记得不太清楚,那时候在屋里,只看到那个人过去,没看清具体的模样。”
他的话并没有肯定,也足以让我欣喜。以吴涛的心细,那肯定只要是村里的都不会认错,他说不肯定,但至少说明了那是个外来人,又是在昨天,我十之七八地相信那人就是孙苗。
便迫不及待地问:“有没有看到她往哪边去了?”
吴涛眉头皱得更紧,好一会儿,才摇头:“没有看到,怎么,那个人是你什么人吗?不然我去村里问问?”
听此,我不由得一阵失望,按吴涛这人的观察,尚且没怎么注意到孙苗,其他人,我也不太有奢望。但有丝毫的可能我也不想放过,就说:“那样也好,你就去村里问问,顺便可以带点吃的来。村里我就不去了,那些人我还不想多看到,你做完事就回来这里,我不走。”
为了自己,彷佛一切都应该,我懂这个道理,可我就是过不去这个坎。村里那些人,实在让我提不起什么兴趣,也就吴涛偶尔透露的一点基本的关怀,倒是足以触动我。
吴涛并不多问,只点点头,就说:“那好,我最多一个小时,不会让你等太久。”说完,他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看这火急火燎的模样,大概他是很有些迫切地想把庙里那鬼东西给除了。我并没有多想什么,命嘛,谁能放得下?
按以前当兵的耐力,就算趴在草丛里一天对我来说也能忍得住,所以仅仅一个小时,我甚至没多想什么问题就过去了。
吴涛回来时,背了一个大包,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一路走来,虽是阴天,他也满头大汗。这身体,说实话还真不怎么样。
他放下包,从里面掏出来一只鸡,看他这东西,就可以想象,这人平时生活的水平。
嘿,果然是有钱人,住哪儿都一样好吃好喝。
还没等我说话,吴涛便先说了:“问了村里几个人,其中有一个说昨天看到了那女孩儿,不过她往村子另一边去了。”
另一边?
我自是点了点头,得了孙苗的消息,终于有了些舒心,只是不清楚她往那边去到了何处,距离这里多远。
现在也不是担心这些的时候,答应吴涛的事,我自得趁着现在这时间给他了结,有些事,是不得不做的,比如承诺。
拿起那只鸡扯下来一半,我也不讲究,大口大口就啃起来,边吃我就问吴涛:“怎么,有没有回去带什么工具来?”
他那大包,我可不相信只是用来装这只鸡的。
吴涛点点头:“有一些,我觉得有用就背来了。”
然后他就从包里拿出来好几个口袋,将口袋打开,顿时传来一股味道,是柴油。这东西碰着火就燃,几乎浇不灭,用来烧东西倒是正好。
我就告诉吴涛:“等会儿我们上去,可能那东西还是会出来,这个你就不用管,专心架火就是,真出来了,我尽量帮你拖延,但多久说不定,所以你最好快些,免得多生事端。”
吴涛就点头表示瞭解,趁此又对我说:“等做完这件事,我就回市里了。这两年,我爸妈也忙,每次都只有过年才见得了几天,可能的话,以后我就帮着他们打理,也让他们多休息一下。”
这些煽情的话在我这里不太适用,许多事,我向来做了就行,话多了,说不定就被某个人抓住口舌,还讨不了好,简直白浪费口水。
吴涛也不知道是不是怕我无聊,反正就和我说着些家长里短,尽是些他小时候的趣事,还有他父母对他如何种种。
我听到后面,实在有些恼火,急匆匆把半只鸡塞进嘴里,告诉他准备好,他这才住了嘴。
趁他收拾背包的时间,我就点上一根菸抽着,脑子里却尽是那鬼东西。话出了口,可不代表我就有办法对付,这东西到现在我也没发现个具体章程,等会儿少不得就是一阵乱打,这实在让人心乱。
烟抽完,吴涛也收拾好了,一路上山,这次熟路,加上只有两个人,倒是半小时多一些就到了小庙。
庙还是那样子,甚至昨晚庙门上我撞出来的洞还可见,只是现在门已经关上,不知道里面的情形。
当然,里面到底还有什么已不重要,昨晚到底是不是幻觉已没有结论了,我不想再追究这些,反正等会儿火一点,这一切只能化成灰,是什么都不再重要。
近了小庙,看到草丛里狼牙手电还亮着光,我就过去将之捡起来收进包里。和吴涛对视一眼,我就告诉他:“你准备好,争取一把火给它烧完!”
吴涛点头应是,放下包把里面柴油拿了出来,就准备动手。我也不含糊,抽出一把唐刀操在手上,心神自是紧绷,牢牢看着那庙门,还怕鬼东西突然冒出来。
自是等吴涛准备好一切之后,我紧握唐刀,就喊道:“动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