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木府的时候,已经是天色透明,木府的下人已经起来了,正在洗漱自己,准备着新一天的忙碌。
我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昨晚出去过,所以一路上都避开了那些护卫,最后终于还是没有惊动任何人回到了木清雨所在的那个小院子里。
那个院子静悄悄的,半点声音也没有,甚至因为天色的缘故,还有些昏沉。我把唐刀在院子里藏好了一把,因为等会儿肯定会来人,而且老太君在大堂之中发现了两株药之后,肯定也会到这个院子里来。我可不想被老太君看出来有不对。
是的,在我回到木府之后,就顺道去了一趟木府的大堂,我把黄泉碧落两株草放在了大堂的桌子上,然后自己就退走了。
或许有人会说我是做好事不留名,我自己心里清楚,我只是完成了自己的承诺,我也不需要谁的认可,我自己有自己的坚守。
而且,等到这件事完毕,我就要走了,这就算是我给木清雨的一份礼物吧,因为木清雨的柔弱,也因为木清雨带给我的那一点悸动。
我和木清雨始终是两个世界的人,等到我去寻找圣母,只能是她死我生或者我死她生,我还想不到第三个结果,我不可能在和木清雨有什么交集,两株神药,也可以算是一个完美的结尾了。
我刚刚在木清雨门口站定,院子里的大门就被推开,那个丫头再一次端着洗漱用的盆子进来,她看我的眼神带上了几分惊恐,因为她知道我在几天之前杀了七八个人,那几个人的死相很惨。
至于我留下来的那个活口,已经交给了老太君,我不知道那个人老太君是怎么处置的,我的本意是挑动几家的战争,好让我趁乱得知圣母的消息,也可以打听到唐刀和小刀的消息,而现在来看,已经不需要了。
那个丫头把盆子端进了屋里,但是木清雨没有起来,我知道,因为木清雨的旧病复发,所以她现在肯定是很虚弱的,那个丫头进了木清雨的房间,她应该是帮木清雨清洗了一下,不多时,那个丫头就走了。
我在门外面听到了木清雨的声音,她叫着我的名字,她说:“方舟,你可以进来一下吗?”
她的声音听起来也很虚弱,她的声音有些苍白,那是无力的苍白,她肯定觉得自己已经没救了,她肯定已经心灰意冷了。
我心里稍稍叹息了一下,然后就走进了房间。我进了木清雨的卧室,木清雨躺在牀上,她正看着我,她的眼睛里透露除了十足的黯然,就好像她马上要死去。
等到老太君过来,告诉木清雨两株神药的消息,她肯定会很开心吧,她一定会很开心的,因为她的命保住了,因为她就要实现她的愿望了。
我并没有因为自己的付出而感觉到有什么,或许,木清雨永远也不会知道是我在帮她,她或许永远也不会感激我,或许,等到她好起来,她就会忘了我,那又如何呢。
一个人,总得做一些在自己看来并没有意义的事,我知道自己正在做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对于我没有意义,可是对于别人而言却并不是那么简单。
或许我做了一件好事,至少我可以承认自己,我可以承认我的人性,我还没有完全认定自己就是一个木偶,我还没有被圣母打败。或许,这是唯一一件值得我高兴的事情了。
我看到木清雨的眼神,在黯然之中,好像还多了一点其他东西。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我也不想去猜测了,木清雨只是在我心里极度空虚的时候,给了我一点异样的感觉,那也不是喜欢。
我知道自己就要离开了,更不会再和木清雨有多余的交集。她是第一个把我当成人看待的,或许,正是因为这一点,我才感觉她有些不一样,我才会选择帮她。
然而,我又怎能不知,她那感觉,只是因为她和我接触之后,看到了我的心机而产生的错觉,我的身体始终还是木偶,在木清雨眼里,我始终还是木偶。
我心里叹息一声,就走到了牀头,我也看着木清雨,我问她:“有事吗?”
木清雨笑了起来,无力的笑,她笑的时候,给客人一种孱弱的美,也是病态的美,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呵护她。
她说:“方舟,我想谢谢你。”
她的话让我很奇怪,我问她:“你谢我什么?”
木清雨说:“因为你带我看了外面世界的风景,那是我一直渴望的,我渴望了十几年,我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她咳嗽了一声,那是大病的表现,她已经孱弱到了这种程度吗?孱弱到说两句话都支撑不住。
木清雨接着说:“其实,我骗了你。”
我看着木清雨,我不知道她骗了我什么。
木清雨说:“方舟,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病。”
我心里忍不住一顿,我终于回想清楚了木清雨的话。她说她没病,可是我却为了她自以为是地做着那些事,难道,木清雨知道我要做什么,还是说,她早就知道我的能力,只是骗着我想让我帮她铲除李家和张家?
如果真的是,那就可笑了,为我自己感到可笑,因为我费心费力一整个晚上,我的身体都差点报废,结果我只是别人手里肆意玩弄的一颗棋子!
可我冷静下来,我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简单。因为木清雨不可能会知道我的能力,我来这个地方也不过才三四天,她更不可能会策划这样一个阴谋来对付我。
如果说这是一个阴谋,那我也只能归结于圣母,除了圣母,还有谁可以做到如此呢。假如真的是圣母策划着一切,那同样是可笑的,因为这个世界,或许都是圣母的一盘棋,她想怎么布置都随着她的心意。
但是我看着木清雨,我看到她眼睛里的清澈,我又不愿意怀疑她,我本能的感觉到木清雨说的事是有原因的,我开口对着她问:“告诉我原因。”
木清雨惨笑着,她说:“其实,几年以前,我就偷听到祖母说过,我并没有病,我只是被人施展了某种手段,不过那个人好像很强大,我家族里所有人都不敢招惹,甚至这个地方,都是按照那个人的意思修建的。”
我不由得心里一凉,这件事看来真的和木清雨没有关系,我忍不住就开口对她问:“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这幅模样,是因为那个人的手段爆发了?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没救了?”
木清雨摇头,她看着我,她说:“你先听我说完吧。”
木清雨说:“这件事我一直都留心着,因为我知道祖母还有我其他的家人骗我肯定是有原因的。这么多年,我一点一点的收集着消息,终于还是明白了一些东西。”
木清雨吸了一口气,她好像是要说出来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她说:“我这个不是病,更像是某种诅咒,不过这个诅咒对我没有坏处,它的确会要了我的命,但是如果我挺了过去,就会蜕变,至于变成什么样子,我就不清楚了。”
木清雨说:“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祖母之所以会用家族大部分力量来保护我,我的父亲和哥哥之所以会几年都在外面,就是为了要找到可以引导这个诅咒的东西。因为一旦我挺了过去,我们家族,就能够变得更强,仅次于圣母的地位。”
木清雨说到这里我就听不明白了,为什么她挺了过去就能够变得更强,这其中,好像还有更深一层的东西,只不过,我却是想不出来的。
木清雨说:“黄泉草碧落草,这两株神药就是引导诅咒的东西,如果没有这两味药,等到十八岁那一天,就回天乏力,再过半年,我就十八岁,可我没有想到,这一次它会突然爆发,它来得太快,我已经没有时间了。”
木清雨说:“我现在不想去想这些,时也命也,生死也不过是一种存在形式,我只是不想让自己再留下遗憾。”
木清雨的话触动了我,因为我自己深有体会,这木偶身体,还有我的人的思想,那不过是一种存在形式。木清雨和我很像,因为我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所以我选择帮她,所以我执意要去对抗圣母。
我或许已经没有办法回到外面了,所以蓝洁我也没办法照顾了,我对不起她,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我自己忍不住就叹息起来,仅此而已。
木清雨说:“我把这件事想了很久,在一个人的时候,思维总是清晰的,我也能想通很多事。从祖母他们的态度我也看得出来,他们对于那个人,特别害怕,或者说是,尊敬。在这个世界上,能让我祖母如此尊敬的,只有一个人。”
我不自主的提起了一颗心。不过就算木清雨不说,我也已经有猜想了,在这个世界上,木府的地位肯定是超然的,当然,是比起一般人一般家族而言。
木清雨家里做的是什么我不知道,不过只看李家张家两家联手也不能把木府怎样,而且隐约中,木府似乎还被圣母保护着,就这一点,也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如此一个家族,究竟是谁能够把它治得服服帖帖甚至半点怨言都没有呢?
木清雨长长出了一口气,她说:“如果我猜的没错,那个人,应该就是圣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