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清雨一直看了两个小时,才终于叹息一声,让我带着她下去。有说是上山容易下山难,上树没有花费什么力气,下树的时候木棍断了两根,可是让人好一顿惊吓。
木清雨不知道想着什么,自下了树就没有再说话。她解开自己身上的衣服,径直回了房间。我当然没心情在意这些,我只是和在和她做一个交易,我和她无非是各取所需罢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还是那样普普通通,木清雨做着她每天都要做的事,她洗漱吃饭,然后就独自进去书房,把头埋进了书本里。
木清雨叫我到了书房的窗户前。她告诉了我很多事。
她说:“这片土地上人很多,势力很多,当然,木偶也多。”
我终于听到了关于圣母的消息。
她说,这里的一切,全是因为圣母而存在的,在这个地方,圣母就是神,没有人可以反抗圣母,反抗圣母的人都已经死了。而据说木偶,也是圣母造出来的。
我就觉得有些奇怪了,如果说圣母早就在这个地方,那她为什么又去了石板坡。很明显,圣母已经在石板坡待了几百年,她总不可能还有分身这样的东西。难道说,我知道的圣母和木清雨说的圣母不是一个?
我没有继续想下去,或者说我不愿意继续想下去。我找了这么久,终于有了圣母的消息,我怎么甘愿承认自己做的一切只是无用功。
我问起圣母在什么地方。
木清雨说就在这座城正中的地方。
我已经有了计较,就不再多问。
木清雨从那之后就没有要求我要上去那棵参天大树了,她好像心里有了事,整整两天都嫩嫩不乐。这两天,老太君来过一次,她和木清雨谈论了什么,两个小时后才离开,我没有在她们近旁,所以不知道她和木清雨说的什么。
不过两天之后,就出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木清雨病倒了。
她的病就好像是夏天里的一场雨,完全没有征兆,就加在了木清雨的身上,本来是好好的人,就躺在牀上,起不来了。
老太君又来看望木清雨,不过她神色忧虑,行事匆忙,看得出是还有其他事让她烦心。
我听到那些丫头说,原来是中城另外几个家族正在对木府施加压力,说要木府彻底离开中城。中城可是木府的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就撤离。
当然,另外几家也不是口头上说说,据说他们之间已经干过两场架,不过最后都是以木府失败告终。
终究木府没有多少人,现在主持大局的也只是个老太君,所以这情况还在我意料之中。
我却没有心思在乎,这是他们之间的斗争,我不想掺和,而且,那种局面,就算我去了,有能有什么效果?我现在只是个木偶,站在那儿根本就不会有人注意到,所以我才懒得费心思。
我一直回想着木清雨的话,现在可以确定的,圣母确实在这个地方。木清雨说中城最中央有一座高墙,那高墙里面,就是圣母居住的地方。
可是那里弄得就和皇宫一样,戒备森严,平常人根本就进不去,一切当需要从长计议。
最让我担心的,就是木清雨没有说出来这里的具体位置,不知道方位,我就没办法离开这里。我感觉自己好像穿越了一样,无论怎么算,这都不是一件好事。当然,实在不行的话,也就只有像木清雨说的那些人一样,去穿越陆地边上的丛林了。
那些穿越丛林而没有回来的人,或者已经找到了出路,去到了外面的世界也说不定。
我还是和平常一样守着木清雨,这两天,我几乎是看着她一点一点衰弱下来。她的模样变得沧桑了,脸色变得苍白了,是纸一样的白。
我几乎是一点一点看着她慢慢就要走进死亡的大门了。这情况来得很突然,我才刚和木清雨有了一点点接触,她是一个心思纯洁的人啊,只可惜,老天是看不下这种人的。
我站在木清雨身边的时候,她还在对我笑着。我知道她是感谢我那天晚上让她见到了中城夜景。其实那没有什么值得说道的,只是因为是木清雨,所以她才会难么珍惜,她可以完全的接受那些景色,因为她的愿望就是那景色,我却不是,所以我看过之后,心里就没什么可波动的了。
老太君再一次过来的时候,面容已经憔悴了很多,她的头发,好像是突然之间变得花白,整个儿一副操劳过度的样子。
她看着木清雨躺在牀上,双眼无神,气息衰弱的样子,一个劲儿地说:“为什么还不回来!”
她说的必然是木清雨的父亲和哥哥,好像是他们两个正在帮木清雨寻找治病的药,而且已经找到了,正在回来的路上。可老太君说过,他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到达,木清雨最多也只能撑过一个星期了。
老太君问木清雨是不是在这段时间出了院子,否则为什么病情会提前爆发。
木清雨摇头否认,她说她的病早就压制不住了,她的身体她自己清楚,发病只是时间问题,只可惜她等不到她的哥哥和父亲了。
老太君当场就要哭出来,这个耄耋老人,尝到了亲人即将逝去的痛苦。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最痛苦的送别,就算老太君活了那么久,也没办法可以看开。
老太君埋怨着为什么木清雨的哥哥父亲还不回来,她怒骂着中城另外几家的卑鄙手段。
我却没心情在乎了,因为我知道,木清雨确实离开过院子,是我带她离开的,我带她到达了那棵大树的上方,早已经超越了院子的范围了。
难道说,就是心也这个,所以木清雨才会变成现在这样子?难道说,那一切的根源,其实都在我身上?难道说,木清雨本来可以活得好好儿的,就是因为我,所以她马上就快要面对死亡了?
对于这种事,我心里很难受,就好像,是我害了一个人。木清雨虽然把一切揽在了自己身上,但我如何不明白,她无非是不想让我受难罢了。
因为我让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所以她对于自己身体的变化,没有半点怨言。可是我不一样,我心里还有一道枷锁。如果真的是因为我,才导致木清雨变成这样,我就没理由不想办法帮她。
我曾经给过自己誓言,我说不能再让无辜的人因为我而受到伤害。可我已经好几次违背自己的诺言了,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因为人生太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可现在,我还有机会去弥补,我还有机会救下木清雨,我无论如何都要拼上自己所有的力气试一试。
老太君走了以后,屋子里就只剩下我和木清雨两个人,她看着我,她说:“木偶,你说你叫方舟对吧?”
我说:“是,我叫方舟。”
木清雨还强行笑了笑,她说:“木偶,木偶,我马上就要死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她的笑看起来就那么凄惨,忍不住让人难受。
我说:“还没到那一刻,你不要说这些话。”
木清雨说:“我怎么会不知道呢,就算没到,肯定也不远了,木偶,你不知道,我早就知道这一天会来了,我早就知道自己等不到父亲和哥哥了,因为他们已经三年没有回来,祖母在这三年,已经对我说过三次,他们一个月之后就到。”
木清雨苦笑着说:“其实哪里会有那么多的一个月。父亲和哥哥,他们如果找到,肯定早就回来了。这个院子可以让我的病不爆发出来,那也只是暂时的,等到了一个时间,它始终还是会爆发。”
木清雨看着我,她终于露出了一点温和的笑容,她说:“木偶啊,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因为你让我看到了我这辈子都没有看到过的场景,我会永远记住那场景的,我也会永远记住你的。”
我心里一片暗淡,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女孩儿,对死亡竟然看得这么淡,她比局外人还要看得淡。我知道,她心里其实早就绝望了,可她祖母还报着希望,所以才有这十几年,她金丝雀一样的生活。
那是不应该的,她早就应该被放飞出去了,尽管只有零星一点时间可以用来飞翔,但我知道她肯定是很开心的。现在她也很开心,不过她的开心总留着遗憾。
我问她:“是不是因为我那天带你上了树,才会让你变成这个样子?”
木清雨说:“没必要在这问题上面纠缠了,我已经很开心了,我真的很谢谢你了。木偶,你一定要记得我。”
我心里莫名其妙感觉到了惊慌,就好像我犯下的错马上就要结出恶果了一样。我不能够这样子下去,我不能容忍那恶果结出来。我要阻止一切的发生。
我走到木清雨牀前,我看着她问:“我要救你,要怎样才能救你!”
木清雨被我这突然的话给吓住了,她怔怔看着我,半天都没有言语。她好像是魔怔了。
我缓了缓声音,不再那么急迫,再对着木清雨问:“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你,你都告诉我,我一定要试试,我一定要把你救过来!”
木清雨苦笑了一声,她说:“我的病祖母早就请无数人看过了,救治的办法,只有一个,但那是不可能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