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妙虽然还是满脸狐疑,却也觉得飞白的话极有道理。
石榴花向来象征着多子多福,可上京城哪个贵女没赏过?
想来或许真是她想多了,高菲或许也是好意?至少也是想在第一时间见到她,再跟她解释一番,高家从没想过借皇帝之手强娶她?
“我不是叫你让人备车去么,还不快去。”齐妙又看向鸣翠,连声催促起来。
她既是已经打定主意午后便去高家,坐在这里胡思乱想有什么意思?
别看她方才气得不善,她也不愿意继续做那个先入为主的鲁莽齐妙呢,万事都等到了高家再说也不迟。
“小姐就不先回一份贴子么?”鸣翠小心提醒道。
“这花笺上既已说了随时恭候,我还回什么帖子。”齐妙冷笑道。
“他们承安伯府既然如此有诚意的表示我随时都能去,就是笃定我去了也挑不出他们府上的毛病来呢。”
那她也就没必要再装有教养的贵女了,她就是这样说走就走说来就来、风一样的人,看不惯就悔婚!
鸣翠无奈,也只能听命出了门。飞白却又往暖炕前紧走了几步,低声提醒起齐妙来。
“我虽然不知道这个落款是哪家小姐的,如今听您一说,敢情是承安伯府上的哪位?”
“那小姐您这次前往承安伯府倒是得多多留意,我瞧着这笔力……未见得就真是高家小姐写的字。”
飞白虽然不清楚高家小姐们的闺名,到底哪一位叫菲菲,昨日圣上给自家小姐与高二少爷赐婚可是大事,她一个一等大丫鬟总不会没听说。
既如此她就得提醒小姐,可别中了高家什么奸计。笔)痴(中&文
那蝇头鞋笔力极好、字字透背,万一是高二少爷藉着他妹子的名义写来的,只为了跟自家小姐将这婚事越加确凿一番……自家小姐可就无力回天了。
齐妙忙将那花笺重新拾起来,又仔细观瞧了几遍,就见得果然如飞白说的那般,每个字的笔画都偏刚劲有力,实在不像个闺阁女子的笔力。
而她方才却是只顾得生气,竟是忘了研究字迹……
“多亏了你提醒。”齐妙轻轻拍了拍飞白的肩膀,“不过我既是有备而去,你就放心吧。”
“对了,咱们家姑奶奶诊出身孕来了,还要在咱们府上再住个二十多日,那么余下的这些天,表小姐怕是得搬到万芳园给姑奶奶做伴儿去。”
“午后我出去了,你便带着几个小丫头帮她收拾收拾行李吧。等她走了,你再将书房归置成咱们原来的模样儿。”
她方才从乐颐堂回来时,她祖母倒是没提醒她办这事儿。
只是当初常歆是她磨来千锦园住的,如今她也得懂事些,再将常歆送回去给姑母做伴儿不是?
见得飞白虽是连声答应了,担忧之色却还没退去,齐妙便轻轻叹了口气。
“我也知道你们几个从昨日便替我悬着心,一是为我委屈,二也怕我心不甘情不愿,就此便过得越加沉沦不求上进了。”
她的耳朵眼睛都不是摆设,几个大丫鬟从昨日起便有机会就悄悄聚在回廊里窃窃私语,她怎么能不知道?
可是……又有谁清楚她真正的心事呢?
别看她对承安伯府有怨气,其实她也很感激这份赐婚圣旨,叫她彻底逃离了入宫的可能啊!
那吃人不眨眼的后宫,就连她外祖母都避之不及,也因此格外珍惜宫外的每一个日子,更是心甘情愿做起了刘家宗妇几十年,事无钜细都要亲自打理,她能躲为何不躲?
否则她又怎么可能装得那么像,将祖母和父亲母亲都说服了,连大哥也说服了?
若这真是她不甘愿的事儿,她可不屑装。
“在你们心里,觉得什么样的姻缘才是好的?”齐妙淡淡的笑着:“什么样的男子才是好的?”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说不知道,因为我也不知道。”
“既是都不知道,嫁谁不是嫁?抱怨有什么用?还不是跟自己过不去。”
“或许你们会说……像我父亲那样就是好的。”
“可是这上京城的王侯勋贵之家没有百家也差不离儿了,像咱们卫国公府这般人口简单、为人敦厚的又有几个?我去哪儿再照着我父亲那样的找一个来?”
“恐怕还没等我找到,我都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了。”齐妙半真半假的笑着。
飞白本就不是为了说服她们小姐踏踏实实接受这门婚事来的,这事儿不归她一个丫鬟管。
她只是怕小姐轻易便接受了高家的邀请,再横生出什么枝节。
而如今她们小姐将话说得这么清楚了,她还说什么?
她只能在午后提醒富妈妈一声,到了承安伯府务必机灵些,眼睛多看,耳朵多听……
因此上无论齐妙说什么,飞白也只管垂头听着,唠叨多了之后,就连齐妙自己也觉得絮了,便笑着打发她出去做她自己的事儿。
等得飞白应声走了,齐妙又低头叹了口气。
飞白就是个丫鬟而已,她这些话也不是为了说服飞白的吧,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为了更深的说服自己?
只是那高诤,究竟想搞什么鬼画符?!还冒充高菲写了这么一个娘娘腔的花笺来?
齐妙越想越怒,伸手拿过那花笺便想将它撕得粉碎。
可是不知为何,眼前突然就闪过那天在她家的夹道里,高诤对她那灿烂一笑。
还有那一日在栖霞寺,梅林里传出的那动听箫声,都说箫曲容易幽怨,吹不好便最像呜咽,他的箫曲却那般明朗轻快。
能够有这么灿烂笑容的人,还能吹奏出那么明快的曲子来,按说也不该是一副黑心肠?
可他若不是黑心肠,前世怎么做了最最欠嘴的言官,时时刻刻不忘揭人短?这会儿又人模狗样的送来个花笺,真恶心!
……齐妙就带着这种说不清的情绪,在午后带着富妈妈和绣红陪伴赶往了承安伯府。
若在往常,齐妙出门都喜欢带鸣翠,因为鸣翠在几个大丫鬟里最为沉稳,一旦她又要犯鲁莽的毛病,那丫头还能提醒她一二。
可今日这种场合,要沉稳做什么?
她要的就是绣红那日抽打翠镯的泼辣劲头儿,她既然暂时还学不来,就先将这丫鬟带着掠阵吧。
因此上才一上了马车驶出大齐家胡衕,她就交代起绣红来,还顺手便递给了绣红一支早就准备好的马鞭。
“万一我在高府一言不合,你可得再拿出那日制服翠镯的胆子来,该抽的就给我抽个稀烂,万事都有我担着,记住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