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将事情交代给了高诤,齐妙是再放心不过的。
又问了他几句奉平伯府如今如何了,得知建康帝果然是在等薛礼将军班师回朝,她便彻底安了心,也就与高诤和她二哥告了别,回到了千锦园。
“妈妈亲自替我跑一趟东路庶二房吧,告诉费嬷嬷说……我想叫嫣嫣过来陪我说说话。”
第二日午后小眠醒来,齐妙便这般叮嘱富妈妈,又叫富妈妈自己去银匣子给费嬷嬷拿些银子。
“那位嬷嬷如今虽然老实了,可也是个眼里就认钱的。给她点赏钱也省得她推三堵四的,说什么嫣嫣还要上课。”
富妈妈应声进了内室,在银匣子里挑来挑去都找不到太小的银角子,便想拿剪子剪一块,又转悠着开始找针线笸箩。
齐妙在次间里就听见富妈妈哗啦哗啦的翻呢,便笑着高声喊她,随便拿一块就是了。
“我知道妈妈不是抠门儿,只是舍不得给那没用之人打赏。”
“可她只要老老实实在咱家教嫣嫣,别再做那为虎作伥的事儿,多给她点赏钱也无妨。”
富妈妈口中答应着,却到底找到了剪子,将一锭五两的银锭子剪下来小半边一角,掂量着总有一两七八那么沉,这才满意的笑着出了屋。
“小姐您是不知道,有的人是吃惯瘾,也有的人是跑惯腿。”富妈妈笑着摊手叫齐妙看那锭银子也不小了。
“二皇子的府邸这才收拾了一半,二小姐离着出嫁还早着呢,谁知道咱们还要喂那费嬷嬷多久?”
“您若喜欢隔三差五的就叫二小姐过来说话,一次给那嬷嬷小二两的赏钱还少不成?”
齐妙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总不能今儿给一锭五两的,下次再下次却都换了一两二两,这样反容易叫人心生不满,也便笑着答应了。笔`¥`痴`¥`中`¥`文 ~
等富妈妈出门往东路去了,齐妙便倚着大靠枕皱起了眉头,只因她又想起了奉平伯府薛家。
她不是太子,她也不想叫奉平伯府阖府都给她当年之死偿命。
可奉平伯夫人虽然死了,薛梅和薛嘉琳还活着呢,就算这两人活得都不如死,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薛嘉琳烂了脸,想必再也治不好,便只好****龟缩在家中,再也不敢出门,那她又该如何再与这人接触上?
去年秋天那位薛二小姐倒是和她见过一面了,可时至今日已是几个月过去了,薛嘉琦怎么又没了动静?
自打两人见了一面之后,既有冬至,又有过年,她本以为薛嘉琦会很聪明的求到她跟前来,求助她帮忙往宫里给薛采女送些衣物吃食呢,却是始终没等到。
难不成是薛嘉琳的娘如今管家,很觉得家中一切晦气都是薛梅带来的,便想彻底放弃薛梅,连一根线一粒米都不想往宫里送了?
齐嫣在去年秋天倒是和薛嘉琳有走动,可齐妙自是知道,她不能利用齐嫣,齐嫣是齐家人,一个不小心便会牵扯自家。
那她究竟该怎么办?复仇之路走到此处便彻底断了么?
正冥思苦想之际,鸣翠的话语声打断了齐妙的沉思,说是小豆子来了,来给小姐送书。
齐妙便想起她昨日临离开峰园前,叫高诤给她寻些闲书来看,“游记也要,志怪故事也要,只是你可别糊弄我,去我父亲的书房给我拿。”
“我看书习惯写批注,我父亲却是最讨厌我在书上乱画的,若被我将他的藏书画得乱七八糟,再温和的父亲也会摇身成了怒目金刚。”
“你最好叫小厮去书局给我买些新书回来,随便叫我乱画都不心疼的那种。”
“拿个金豆子赏他,替我道声辛苦,再替我将书拿进来便是。”齐妙笑着告诉鸣翠。
她这一身家常衣裳实在太过懒散,方才想事儿又想得偏头疼,就别出去见人了。
鸣翠应声出去了,稍倾便抱了一摞书回来,又整整齐齐码放在了暖炕的案几上。
想到富妈妈去了东路,来回走路就要走两刻钟,再跟费嬷嬷废些话,想必暂时也回不来,齐妙便随手拿了最上面的一本翻看起来。
谁知这一翻不要紧,就被她瞧出了这本书根本不是书局买回来的、新印的书。
这本书的书页已经微微泛了黄,还起了些毛边,只是干干净净的,倒像是爱书之人细心收藏的。
再看另外几本,却都是新印的,油印味道还很浓郁,其中一本游记还彷佛是新出的,内容很新颖,她以前在自家的藏书里就没看见过。
那高诤特地将这本旧书放在最面上,是有什么意思要表达?
齐妙便将几本新书都放回去,那本新颖的游记也不着急读,只管又拿起那本旧的翻起来,一翻之下便很容易的翻到了一页,只因为那页里夹着个手做的书签。
书签并没有独特之处,只是随便裁了个长条的花笺,一个字都没有,上面系着的线绳也普通。
那么他便是想叫她细看这一页的内容咯?和书呆子打交道还真是得细心呢,否则还真容易忽略他的用心。
齐妙心里笑着腹诽了一句,便将书捧起来,仔细阅读起这两页;才读到一半,她也便理解了高诤的苦心。
这两页的内容真是再平凡不过了,讲的是吕后将戚夫人做成了人彘,虽然乍读会叫人触目惊心,可谁对这个故事不是耳熟能详呢?
那么看来他这是从她昨日询问奉平伯府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便用这个故事告诉她,对仇人也未必非要结果了她的性命。
若能叫仇人生不如死,也未必不是大快人心。
是啊,吕后当时若想杀掉戚夫人,可比她齐妙想要杀了薛梅和薛嘉琳容易多了;吕后却选择了叫戚夫人生不如死,她为何非得要那姑侄两人的命,否则不甘心?
只是她又无法将那姑侄俩做成人彘!若是能做,她有什么不甘心的!
薛嘉琳已经烂了脸,倾国倾城的花容月貌成了天下第一丑,倒是比人彘也好不得太多;细论起来,她倒是可以放薛嘉琳一马。
可薛梅呢,薛梅不只是丢了个地位?万一有一日东山再起呢?
齐妙越想越愤恨,便将那书摔到了一边;却不想那书里啪嗒掉下来一个小小方胜,她方才却没发现。
打开方胜后,她便笑了,原来那上面写着一行字,正是高诤的笔迹。
冬,四场大雪,永巷虽未坍塌,却因年久失修,以致无法遮风挡雨。采女薛梅,膝踝与膝踝皆受冷成风湿,已肿成碗口大,无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