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亭县主今年才三十六岁,又不是耳聋眼花的老太太,齐妙都能听得见的吵闹声,又怎么会瞒得过她?
只见她凝神细听了一息,立刻就招呼马车停下。
等她身边的大丫鬟玉笙缓缓推开车门准备问话,车边已有公主府的管家迎了上来,沉声回禀起吵闹声的由来。
听到那管家回说,最近几日府上就不曾消停过,每日天才亮就有关雎宫的内侍来蹲守,明面上说是关心大长公主的病体,实则却是想趁闲抢两个太医走,今日已经是第七天头儿上了,乐亭登时暴怒起来。
“公主那厢要养病,管不得外头这么多闲事,你们这些人又是干什么吃的,就容那些阉人****在府上胡闹么?”
“来人啊,速速将府中侍卫给我点上十人,来陪我去见识见识贵妃娘娘身边的内侍大老爷究竟长了几个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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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亭其实并不是个没心没肺的,她心中清楚她母亲既然容忍了,便有容忍的理由;府中下人随那些内侍胡闹却不管,也未必不是公主交代的。
譬如再这样闹上几天后,等大长公主痊愈,完全可以到皇上跟前告上一大状……
到那时莫说那奏请立后的摺子送上去与否,只须这么“****大闹公主府”的一个罪名,贵妃也别想再做什么贵妃了不是?
那么乐亭既然清楚公主的用意,如今这般暴怒又是为哪般?
她一是当真没见过贵妃这么不要脸的,连当朝唯一的大长公主也敢欺负,此时难免有些真情流露,二也是想趁机将那关雎宫的内侍教训一顿。笔~@痴~!中@!文~首发
否则等贵妃跋扈的名声从大长公主府传出去,再传到御前,依着建康帝的心性,怎么会相信堂堂一个大长公主府竟然被人逼到如此境地都不还击?
到时若叫建康帝一眼看穿、这不过是大长公主给贵妃设的一个大圈套,那就不好收场了……
齐妙微微一琢磨也便明白了乐亭的用意,忙伸手握住她母亲的胳膊商量起来。
“母亲终归是县主的高贵身份,对付区区几个小内侍还要亲自带着侍卫去不成?”
“母亲不如只管在一边瞧着,将这个差事交给女儿吧,也不用喊什么侍卫,只给女儿四个粗使上的妈妈跟着便好。”
怎么对待贵妃派来捣乱的内侍也有个度,太软弱了虽然容易引得建康帝起疑,太过强硬了也会惹得贵妃恶人先告状。
也正是因此,大长公主才将两个儿子和媳妇、以及几个成年的孙辈都看得紧紧的,只留着前院管事支应着。
也就是说,惩治这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内侍终有一天是要惩治的,却不能由府上正经主子出手。
而现如今齐妙虽还没见到外祖母,却也迅速领会了外祖母所定下的那个“度”,她当然也要阻止自己母亲坏了外祖母的计划不是?
乐亭闻言就是眉头一皱,却还不等她答应还是不答应,车前立着的管家已经笑起来:“公主与驸马最近总夸奖表小姐越来越聪慧了。”
乐亭立时也笑起来:“既如此就别叫我们等着了啊,你还不去给妙妙点几个人跟着!”
对大长公主府来说,齐妙虽是外姓人,是个不过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却也是公主的外孙女。
能由她出面将那关雎宫的内侍教训一通,当真是再妥帖不过了,可比乐亭这个公主的女儿、先皇亲封的县主出马强得多。
毕竟薛梅不过是个贵妃而已,换了妙妙之外的任何一个,是她乐亭也好,是她嫂子弟妹也罢,岂不是太抬举了薛梅!
只是乐亭方才的犹豫也是有道理的,那便是女儿的身份虽然合适,她毕竟还只是个小姑娘,若将泼辣的名声传扬了出去……
因此她更想叫人迅速赶回大齐家胡衕,将二儿子齐坚喊来。
不过才听见那个管家夸赞齐妙,乐亭瞬间就改了主意,索性叫妙妙去就去吧。
坚哥儿再合适,远水也解不了近渴啊。
万一那几个内侍是会看脸色的,如今听说她们娘儿俩来了,趁机逃了怎么办?哪里还等得到坚哥儿来了再起冲突?
“母亲就放心吧,我如今又不用担心有个坏名声后就嫁不出去。”齐妙也瞧出了乐亭的犹豫,便轻笑着安慰。
却不知这正巧捅在了乐亭的心窝子上,只听她随即就是一声冷哼。
“怎么?这过了年后不过是往你父亲的书房多跑了几趟,就被你父亲教的这么容易知足了?”
乐亭这些天一直憋着气,不气别的,只气她夫君齐文恒进内院送信儿那天,为何事先一点都没跟皇上缠磨,便回来替皇上说服她们几个女眷来了。
她公爹国公爷还为了反抗这门婚事一跪就是几个时辰呢,她夫君的傲骨呢,被这些年的顺遂磨圆了么?
换句话说,若依着乐亭的脾气,哪怕最终打不过还是要捱打,之前也得反抗。可她夫君那天的表现,实在是叫她太过失望了。
“瞧母亲说的。”齐妙一边笑着端详乐亭的神色,一边琢磨着怎么回话更合适。
在女学的那几年,先生们也没少教她们该如何学会察言观色,只是她惯常都是左耳听右耳冒,如今竟然记不起什么巧招儿了。
因为当年的她真觉得自己本是个堂堂贵女,哪里犯意得上瞧别人脸色,再揣摩别人的心事。
可如今她总算是知道了,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那她也只好胡乱揣摩一番,再安慰母亲了……
“母亲不是一直跟妙妙说,祖父是武人,正需要宽厚温柔的祖母与他老人家互补,而母亲您是急性子,和父亲的细致缜密最合拍么?”
乐亭扑哧笑了。
她明明只是心疼女儿、便对夫君有些迁怒罢了,这孩子却没瞧出来,还跟她谈论起了脾性儿,还真是个孩子啊!
“看来母亲是说对了,你跟你父亲还真是没学会别的,倒学会给父亲母亲和稀泥了?!”乐亭这般佯嗔道。
“父亲母亲都是我最爱最尊重的人,和和稀泥有什么不好么?”齐妙奇怪道。
“至于那些两姓旁人不亲不热的,他们的好与坏跟妙妙有何干!难道咱们家还要因为一些外人的这不好那不对先内斗就是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