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坛很快就弄起来了,桃木桌已到。
西北坡的夜晚,基本没有行人,除非不怕死的。
上官沂跟李家豪站在桌子旁边,黑狗血有了,桌子有了,剑也准备好,万事俱备,只欠良辰。
刘念涛也在旁边,静立了半会,上官沂对李家豪说:“你陪刘先生去喝杯茶吧。”
他说得云淡风轻,彷佛这样的时刻让他们去喝茶是极其应当的事情。
李家豪愣然,看着上官沂静静的脸,终于回过头,问:“刘先生肯赏脸?”
刘念涛顿了顿,说:“我留下来可帮你一些。”
上官沂淡淡地说:“不必要了,谢谢你。”他屋着剑在空中划了个角度,“我自己可以解决。”他点了下头,显得极其有自信。
他那样子让人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刘念涛点头,“好。”
李家豪作出“请”的手势,尔后瞥过头,朝上官沂看了一下,上官沂只是朝他轻点了下头,回过头就看着法坛。
车子离去,空中飘起一层淡淡的白雾,从里面走出一个若隐若现的影子,站定在了上官沂的旁边,轻脆的嗓声说道:“为什么要骗他们?”
上官沂回头看那道影子一样,回过头看着亮眼的红烛,不语。
影子看着桃木桌,轻声地叹息:“这是张好桌子……”
上官沂摸着那张桌子,二指在上面飘过两道指风,依旧沉默。
影子说:“要不要我唤出他们的魂魄?”
上官沂摇头道:“不必了。”
看了看天空,北斗星已经亮起,他说:“你走吧。”
影子弯了弯腰,随着淡雾的消失转瞬即逝。
红烛慢慢地燃着,烧了半根也没见上官沂有什么举动。
反倒是空气中那若隐若无的笑意在这时传到了上官沂耳边,不多时,一个人从地上慢慢地升起,只见身着白衣的高大男人从地上走过来,站在桌子的对面,那道霸气的剑眉扬起:“看起来,你倒不是个蠢货。”
对这个凭空出现的人极其嚣张的口气上官沂没有给予置评,只是把剑伸回插到背后,他的腰剑像是遇到劲敌般尖锐地鸣叫了一声……
“你有两柄好剑。”那个威严的男人又挑眉,像是有点惊奇地说道。
“承蒙虎王夸奖。”上官沂淡淡地说。
“呵呵……”男人闻言仰天长笑。
他们的三尺外早就下了结界,外面看到的只是上官沂作法的样子,外边的人谁也看不到真正的情况。
“你倒是煞费其事。”虎王毫不否认地承认了自己的身份,有趣般笑起来:“你倒是想干些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想让我的夥伴能从虎王的手里换出来罢了?”
“你就这么确定是我。”虎王像是好笑。
“难道不是您?”上官沂反问。
虎王的虎目一转,笑道:“怎么会是我?龙王那厮可是什么事都干得出的,假冒我也不是不可能。”
“那您是说不是您了?”
“我可没这么说。”虎王狡猾地说。
“没有人愿意冒充自己的敌友来陷害自己吧?”上官沂像是疑惑地说。
“哈哈……”虎王又是大笑,却只顾笑不顾作答。
上官沂站在旁边看着他笑,不急着再接着发问。
笑了半会,虎王也觉得笑够了,说道:“没想到龙王那王八蛋,就算披着道貌岸然的皮如今也是骗不到人了……”
不过他不正面回答上官沂的话,说:“我可不回答你,你自己猜……”他笑了起来:“我是惟恐天下不乱,越乱我越舒服……”
“这是虎子镇,是为了纪念您而存在。”上官沂淡淡的陈述道。
“那又如何?都是羣凡夫俗子,终究是要死的,早死晚死都一样……”虎王摆摆手,漠不在乎地说。
“荔枝不在您手里。”上官沂不再疑问,陈述般说。
虎王含笑不语。
“龙王心狠手辣不下于你,他是想好了我不会杀刘小伟而转而对付您吧?”上官沂喃喃地道。
自虎王出现,他一直都对他恭敬,这个态度显然虎王很受用,玩着桌子上的道具,黄纸狗血,一样一样的摸过,仔细看看,还尝了尝狗血的味道,说道:“那个老家伙……嗨,不是个好东西……嗯嗯,这味道不错,好喝,还有没?”虎王把装狗血空碗丢到上官沂眼前。
上官沂看了眼一落地就没有晃动的木碗,点头,又倒了碗还有点温热的狗血到碗里,碗在空中飞起,到了虎王手里,那个高大的男人一口饮尽,“痛快……”他用袖子擦了下嘴,王者威风尽露无余。
可惜上官沂不是他的臣徒,他只是个收妖降魔的阴阳师,救回他的夥伴,完成他的任务最为紧要。
“小子……看在这不错的狗血上,我就告诉你一句,赶紧收好了东西回家去,别呆这个地方了。”看起来心情很好的虎王看起来像是好心地说。
上官沂摇了摇头,收拾起东西来了。
看样子,虎王半不想告诉他太多。
“嗨,小子,我不会告诉你太多的……”果不其实,虎王这样说道:“这样会丧失好多乐趣的……”
“嗯。”上官沂收着东西。
“喂,小子,你等会怎么跟龙王交待?”虎王看他不再追究的样子,有点好奇,站他旁边问。
“没怎么样……”上官沂说:“实话实话,我收服不了你……”
“你不怕那王八龙怀疑?”虎王没有否认,等于间接承认。
“这是我自己的事。”上官沂淡淡地说道。
然后他客气地问:“您要走了吗?”他说话尖就要运功化解结界。
“这狗血给我。”虎王舔舔嘴,看着装狗血的桶子。
上官沂点点头,下一刻,天地间只剩一人,一桌,两根燃尽的红烛。
人是苍白的人,月亮照在他脸上惨白无比,脸上还有淡淡细汗……
“阿沂……阿沂,你怎么样了?”远处,传来李家豪的声音。
上官沂回过头,人飘了飘,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李家豪看到此景,仓惶地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却没有接到上官沂倒地的身体,他急速跑到上官沂旁边,看着他那张苍白中带着灰青的脸,“阿沂……”试了试鼻息,赶紧掏出电话,打着急救电话。
刘念涛也赶了过来,蹲下身子把上官沂的手拿过来,把在命脉上沉了几秒,说道:“没什么事,功力耗尽,累昏了。”
李家豪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上官沂,再趴下去听了听心跳,舒了口气,把上官沂拉起来背上,看着桌子上两堆红泪,迟疑了一下,问刘念涛:“你说,他成功了没有?”
刘念涛来的时候脸色一直都不太好,这时更是不好看,只见他缓慢地摇了一头,有点忧虑地说道:“看起来情况不太好,不过,具体情况还是要等上官先生醒来才能问。”
李家豪点头,背着上官沂往旁边车子走去。
刘念涛跟在他身后,半路中他回过头看了眼死寂的桃木桌,那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过一道鲜艳的红色……诡异又残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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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我在哪里?”上官沂醒过来,闻到一阵恶心的味道,不由得摸着头起身咒骂。
旁边的李家豪从睡梦中被骂声惊醒跳了起来,问:“你醒了?”
“该死的……”上官沂眼睛一扫,就知道自己到了他最厌恶的地方,他扫过手背的针头,伸出手就要扯……可惜到了中途就被李家豪挡下。
“你要干什么?想死不成?”李家豪吹胡子瞪眼睛,“医生说你体力尽失,要补充体力。”
上官沂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手毫不犹豫地就要扯针头。
“有没有封住?”这个时候,窗边传来一个人的声音。
上官沂手停下,往窗边看去,只见窗边站着一个穿着蓝色衬衫的玉面男子。
“刘先生……”上官沂淡淡地叫道。
“看起来情况不太好……”刘念涛喃喃地说,把看向窗外的眼睛收回,“是不是,上官先生?”
上官沂默而点头。
李家豪惊讶,“你用尽全力也没有封住?”别怪他,他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上官沂用尽全力也办不到的事情。
“他有这么强大吗?”李家豪问道。
上官沂只是点了点头,揉了揉头,说:“再想想别的办法吧。”
“缚仙阵都不行,上官先生还有别的办法吗?”刘念涛说。
上官沂看了他两眼,说:“总会有办法的。”说完,感觉自己还很虚弱,闭了闭眼,喘了口气。
李家豪看他那样子,不由得出叹了口气,咬着牙说道:“先别管这些……你先休息……”
“也许,这两天会接着有人死去?”窗边,刘念涛若有所思地说。
上官沂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又像是不堪重负般闭上了眼。
“那现在怎么办?连你都搞不定……”李家豪皱眉,“还有没有别的懂这方面的人?”
显然这个问题有点棘手,没有人愿意接话,病房里一阵沉默,过后,刘念涛轻笑了一下,打破了安静,“连上官先生都搞不定,时也命也……”
“既然上官先生醒了,我也走了……”他朝他们点了下头,往外走去。
“我送你。”李家豪说道。
等李家豪回到病房,上官沂正闭着眼睛在沉睡,但一等李家豪走近,他就睁了眼,问:“你昨晚怎么返回来的?”
“你还问……”李家豪皱眉,“你怎么搞成这样?我从没见过你做没把握的事。”搞得这么狼狈,自从成年后他就没见过上官沂这样了。
“我在问你,昨晚回来是你的主意还是刘念涛的主意?”上官沂不理他,问着他的问题。
李家豪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打什么主意?”
上官沂不耐烦地说:“我在问你。”
“刘念涛。”李家豪说道,对上官沂说道:“阿沂,你瞒了我什么事?”
上官沂瞥了他一眼,哼了声,闭着眼睛。
“阿沂?”李家豪用威胁性的口气道。
“闭上你的嘴,让我静静。”上官沂说道。
“该死的……”这回换李家豪骂粗话了:“他妈的你告诉我荔枝怎么样了?你没成功虎王会拿他怎么样?”
他话一出,上官沂的眉头皱得更是死紧死紧的,紧得都可以夹死蚊子了,只见他隐忍地紧握着拳头,青筋都快崩了出来。
李家豪看他的样子,不由得心惊,失声道:“荔枝……他,不会出事了吧?”
上官沂猛地睁开眼,瞪了李家豪一眼。
尔后他深吸了口气,说道:“不知道。”
李家豪一愣,“什么叫不知道?”
“你不是警察吗?自己查去……”上官沂扯开针头,从病牀上起来。
李家豪看着他迅速敏捷的身手又傻了一下,“你干什么?”
“出院。”说毕,人已经走到了门前了。
“等等……你还没好……”李家豪话还没完,上官沂就拉开门闪过正打算进门换药的护士往外走。
“喂……你还要输液,你去哪?”护士在背后叫嚷。
李家豪赶紧跑过去跟着他:“你还要不要命了?”
上官沂甩过他的手,回过头盯着他:“别跟着我。”
李家豪气愤:“你想找死,难道还要我看着不管……”他话还没落音,上官沂又是甩过他往医院大门走去了。
“喂……喂……”李家豪正打算跟过去时被护士拉住了手:“你还没交清住院费呢……”无奈,李家豪只好看着上官沂远去。
上官沂并没有回旅馆,只是去了桃花村。
杏花姑娘的家里显然荒芜,好久没有人住,房子里有淡淡的灰尘。
上官沂在空中画了道追踪符,尔后随着线索追踪过去,完全没有了前刻那浑身无力的样子。
沿着线索,上官沂到来了虎子镇镇边上的一处住宅区,这个住宅区显然是个以前什么厂子的宿舍楼,很是陈旧,一般人早就搬离了这里,基本上很少看到有住户。
那长长伸到空中的烟穸没有烟雾飘出,很显然,这是个半荒废的地方……很适合不太想被人打扰的人居住。
上官沂找到一栋楼的三层,用手敲了敲了门,没有人反响。
他不急不缓,再用手敲了几下,还是没有人来回应。
他继续敲着,一下一下敲着,“咚咚……”声响了二分多钟,门缝终于小小的打开了一道,只见一个漂亮的女孩呈现出半边脸,小心翼翼地说:“上官记者……”
上官沂作势扯了下嘴角,淡淡一笑,“杏花姑娘……”
杏花姑娘像是不敢说话,只见她迟顿了半会才问:“上官记者怎么找到这的?”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上官沂说道,“我有点事想找你问问,可以吗?”
杏花姑娘迟疑,过了一会,才轻轻地点了点头,把门拉开一点,头垂下,“上官记者,请进。”
上官沂走了进去,房子外边陈旧,里面倒是装饰得比外面好得多了,家俱虽然有点老气,但比杏花姑娘原来住的那个家的环境好多了……看着还有冰箱,还有空调……尽管都是老式,但现代化的家俱都是有的,想当然是用了心的。
“请坐。”杏花姑娘像是有点紧张拘束:“我去帮您倒杯水。”
上官沂道:“谢谢。”
接过水,他说道:“你母亲身体好了没有。”
“我娘身体好多了……她……她正在房间里休息。”杏花看了看那那扇紧闭的门,赶忙又说道:“那天真是多谢上官先生了。”
“上官先生……找到这里……是要问我什么事吗?”说完那句,她又像是忐忑不安地继而问道。
“你是想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上官沂平静地说道。
“嗯……”杏花姑娘像是不好意思,纠结着手,说道:“达通说……我们住这里,是没有人知道……”她眼睛闪了闪,不敢看上官沂。
“是他叫你们躲在这里的?”上官沂淡淡地问。
“啊……”杏花像是不知道怎么回答,啊了一声。
“你们做了什么需要躲?”上官沂问道。
“啊……这个……”杏花姑娘又迟疑,继而说道:“达通说镇上有人知道我们的事……要我们在这里住主阵子。”
说完,她勉强地笑了笑,拘束地把头发挽在了耳后说:“您可能不知道,大家都对我们不太友好……尤其是达通,他爸还是镇,很难做人的……”
“就因为你父亲是被僵尸吓死的?”上官沂问道。
杏花姑娘刹那白了脸,但还是轻轻地点了下头。
上官沂觉得自己的态度很欠抽,不够男人,但是,事情由不得他,有些东西还是先搞清楚的好。
“**是你们的同学?”
“啊?”杏花姑娘惊讶,点头:“是。”
“上官记者,你是来问我这个的吗?”她紧了紧手,紧张地问道。
“嗯。”上官沂点头。
“他……消失很多年了。”杏花轻微地皱了下眉道。
“我知道,他死了。”上官沂说道。
“啊……”杏花姑娘握紧了嘴:“死了?”她瞪着眼睛,“我们只知道他消失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找到他……他的尸体,都不能确定他真的死亡……”
“死了,他的尸体在西北坡的后山找到了。”上官沂说道。
“啊……”杏花握着嘴没有松开。
“你跟刘达通和**一直是好友?”上官沂问道。
杏花有点魂不守舍,点头。
“他消失的那天,你有见过他吗?”
杏花摇头,脸上有点悲伤。
“他是被人害死的。”上官沂脸上有点淡淡的怜悯。
杏花瞪圆了眼睛,“谁……是谁?”她失声问道。
上官沂仔细地看着她,发现她脸上除了惊吓,伤心外,没有别的什么情绪,他摇了摇头说道:“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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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捧着头,哭了起来。
“你很伤心……”上官沂说道。
“他……他是我的好朋友,除了达通,就是他对我最好……天啦,谁害了他,他对谁都那么的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杏花抱着头埋在膝盖里哭。
上官沂冷静地看着她哭泣的样子,半会才说道:“他是被人下咒死的。”
他幽幽地说:“并且害死他的人用符咒把他困在了那里,灵魂困在那方寸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啊……”杏花惊恐地抬起头,害怕地看着上官沂:“这……这是真的?”面对上官沂,她不太敢相信他的话。
上官沂只是冷静地点了下头。
“这怎么可能?”杏花觉得是天方奇谈。
“你可以不信。”上官沂淡淡地说。
“谁……谁害的他?谁用这么歹毒的方法对他?”过了半会,受了惊吓的杏花回过点神,还是很惊惧地问。
“如果,我说,这是你男朋友刘达通干的吗?”上官沂冷酷地看着她,说道。
杏花顿时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像是要瞪出来……她傻傻地瞪着上官沂,不敢置信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