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五秒钟的震撼过后,我终于清醒过来,而只用短短十五秒的时间,我已经将一对雪橇套在了脚上。
我双手拄着两根滑雪辅助棍,迅速朝着山下疾滑而去。
我根本不敢回头看,因为不容置疑,那一片雪浪的下卷之势,绝对要比我的滑行速度快得多,我如果不想被雪埋,那么,我必须快过雪浪的卷席之速。
我虽从来没有看见过真正的雪崩,但多少在书上了解过,更清楚一旦发生雪崩的可怕。
所以,当时给我的第一个反应就是逃命,逃得越快越好。
那一刻,我丢掉了所有的登山装备,将全身力量全部激发了出来,踩着雪橇朝着山下亡命般逃跑。
我一生中遇到过许多的危急时刻,而被雪崩所造成的浪势追着逃命,这还是第一次经历。
但我相信这也是最后一次经历,假如这次我被雪埋丧命,那我自然不会还有第二次机会,来经历这种逃亡。
但若我能侥幸活命,就算打死我,以后我也不会再冒第二次险,来攀爬富士山了。
那一刻,绝对可以说成是和生命赛跑,如果我能快过雪浪的速度,在雪浪将我掩埋前,找到一处稍微缓和平坦的地方来,以此降低雪浪凶猛的势头,那我尚有活命的希望。
但是,由于富士山越到山顶越陡峭,我根本找不到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来,所以,雪浪的架势是笔直而下,像滚雪球一样,不但没有因为流失到一定的距离而减小覆盖面积,相反,因为山形陡峭的缘故,而增大了下滑的速度和席卷的面积。
耳听得雪浪哗哗下滑的声音,我的脑子里此刻只有一个念头,“使劲下滑,只有滑得越远,雪浪才会因为席卷距离过远而逐渐分散,直到最终消失。”
由于下滑的速度实在太快,我也并非专业的滑雪能手,所以,我接连好几次跌翻在地,几乎连滚带爬一会儿后,我又才能站起身子,再度滑行。
我的浑身因为摔倒,已经剧痛无比,我清楚我的身上,现在一定已有多处受伤。
但我只能强忍,将毕生的力量激发出来,来应付这次生死挑战。
我根本不清楚自己现在到底下滑了多远的距离,我只知道我已经浑身乏力了,我好想躺下来睡一会儿,可我又根本没有一秒钟的多余时间来休息。
我几乎绝望了,我耳畔雪浪的哗哗声已经越来越近,同时感到一股巨大的浪潮,似乎马上就要将我的身体全部吞没。
又强撑了两分钟左右的时间,我终于体力不支了,我浑身一软跌倒在地,我再也爬不起来了。
我回头望向那头顶就要吞没我的雪浪,它现在离我的距离最多只有十公尺了,我知道,我完了,我的一生,结束了。
可是,我曾经幻想过我会有上百种死法,但是现在,我真正的死法,却没有和我幻想过的其中一种相吻合。
我居然是被雪埋身亡,我永远也不会料想得到。
在我生命即将结束的一刹那间,我居然作出了一个愚蠢的举动,我竟然使足浑身的最后一口力气,大叫了一声“救命!”
我相信,我的那一声叫喊一定能响彻千里,因为那是一条生命在临死前的最后宣泄,他对这个世上所有的不满、情感,都足以在最后一声呐喊中得到解脱。
可是,随着我大脑最后失去知觉的一瞬间,我还想到,我居然是那么的愚蠢可笑,我就算呼出了救命的口号,谁又会来救我?
茫茫大雪山中,除了我这样的疯子,我相信不会再有第二个疯子也爬到了我现在的高度,而在碰巧之中,竟然救了我一命。
先前虽也有不少游客登山,但多数人还没走到半山腰,已经体力透支,打了退堂鼓,我现在的高度,明显已经接近富士山的最高顶峰,相信很少有人能够爬到我这个高度的,我想得救的希望简直就渺茫得很了。
我的呼救声喊出的同时,只觉眼前一黑,无情的雪浪最终将我吞噬,我终于死了。
当我再次有了知觉的时候,我的眼睛根本看不清楚眼前的景象,因为光线无比强烈,我的眼睛只睁开一半后,自行又闭上,那种耀眼的光芒,使我感觉眼皮一阵巨疼。
我知道,我可能正在地狱受着酷刑。
可是,我这一生,并没干过什么罪恶的坏事,原则上来说,我自认为自己还算得上一个好人,按理说,我不该受到这种酷刑折磨的下场,难道阎王爷搞错了么?
想到这些,我真想替自己好好辩护一番。
可是我稍稍一激动,我浑身也紧跟着疼痛起来。
我的脑海里一片空白,我又失去了知觉。
再次有了意识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感到一阵耀眼的刺痛,但是,这次我忍住痛,兀自将双眼大大睁开了,因为我要向阎王爷辩护,我不应该受到酷刑的折磨。
我用相当长一段时间,来适应了双眼睁开后,不再感到疼痛。
确定眼睛视线已经恢复了正常,我这才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
当时,给我的第一印象,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白色。
我感到有些奇怪,这和传说中的地狱似乎不是一个模样。
等我仔细看清楚周围的一切后,我更是惊诧万分,我哪里是在什么地狱,我分明就是在一家医院里住着。
我现在所睡的牀,盖的被子,穿的衣服,遮挡牀榻的帘子,等等一切,全是一片白色。
就在我的牀头,还摆放着一个氧气筒,一具心电图仪器,而我头顶的铁架子上,则挂着吊针,这些摆设加上这样的场景,我自然清楚自己并不是在地狱,而是在一家医院的一间病室里。
我疑惑不已,“怎么我还活着?(那个时候我当然清楚自己并没有死)难道,就在雪浪将我掩埋后,果然有人救了我么?可是,这·····这怎么可能,谁会到那个地方去呢?可是,如果不是有人救了我,我又怎么会好端端躺在医院的病牀上呢?”
一连串的疑惑,几乎在同一时间涌上了脑门,我想破脑袋,也无法猜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弄清楚,于是,我准备翻身下牀去找我的主治医生,相信只要找到他,什么事情都会明白了。
可是,我的双腿居然一点知觉也没有,我用大脑去支配它们的时候,它们根本不听我的话,好像已经早就离开了我的身体。
我惊呆了,同时感到背心一阵发凉,我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的双腿可能截肢了。
我立即掀开被子,欲看个究竟,到底我的双腿是不是还在!
当我看到它们还完整地长在我身体上时,我总算放下心来。
可是,既然我的双腿还在,我怎么会一点知觉也没有呢?难道,我的双腿瘫痪了么?
想到“瘫痪”两个字,我的心中又起了一种恐惧之感,如果我的将来没有了双腿,那我将如何面对漫长的未来人生路?
就在我感到无比恐惧失措的时候,牀帘掀开处,一个非常漂亮的少女来到了我的牀前。
当她看到我直挺挺坐在牀上的时候,她高兴地笑了,笑得那么的天真美丽,那么的温柔可爱。
她几乎欢呼一声,“你终于醒了!”
她说的是一句日语。
我在上高中的时候,已经学会了日语这一门知识,她的话我自然能听懂。
我原本以为她是一名护士小姐,但我仔细打量,她穿的是一件深蓝色的鸭绒防寒服,戴着毛线手套,长靴过膝,并不是护士所穿的工作服,所以,我猜测她极有可能就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一名护士。
我一时间忘记了双腿失灵的痛苦,而是向日本少女道:“请问,是你救了我么?”
我同样是用日语在和她进行交流。
她微笑着点头,“是我和父亲救了你,你现在终于醒过来,真是太好了!”
我的猜测得到证实,而救命恩人就在眼前,我随即握住了她的双手,一个劲儿说道:“谢谢!谢谢!谢谢你们救了我。”
救命之恩,那当然不是仅凭几句简单的客气话就能表达的,但此时,我却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日本少女笑了笑,“你太客气,我们只是碰巧路过才救了你,你之所以得救,那是因为你福大命大,命不该绝的缘故。”
这个时候,我没有心情首先去追问她们父女如何救助我的经过,而是要牢牢记住这个日本少女,因为她是给我第二次生命的人,没有她,世界上就再没有铁子龙这个人了,我必须永远记着我的救命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