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华门巷战可谓异常惨烈,敌我五千人马,杀得乌烟瘴气,血肉横飞,街角、壁上,随处可见发黑的血渍和新鲜的断肢,每个人杀的异常疲惫,身上染满了鲜红,他们回来了,站成几排回来了,南口的状况反到是越杀越远直杀入了范城。
疏桐只见三爷搀扶着胤回来唯独不见鸣,便上去询问道:“三爷,鸣呢?他怎么没有同你一道回来?”
三爷粗声道:“你一个女人瞎搅和什么,没见到人伤得重么?快请大夫!真是多事!”
疏桐心中怒气横生,她拽住了三爷的臂膀逼问道:“我问你鸣在哪里?你说!”疏桐几乎是喉叫了起来。
三爷一时也被疏桐的气势和震住了,随后恼怒地推开了她,怒道:“妇道人家尽会添乱!滚!”他拿剑着疏桐道:“再来纠缠本王一剑杀了你!”
“你办不到!”静捏住了三爷的剑峰,只稍一用力,三爷的剑便会折成三断,静看着三爷颇为威胁道,“纵然这里的千余人都听你号令,却奈何不得我!”
三爷横眉怒对道:“静觞魂,你竟然为一个女人同我作对!谁说本王不敢?”
三爷一个踉跄,静夺剑在手正色道:“我不会杀你,但是你要知道一个事实,丁不一,费琅率千余流民在南口突袭,若不是这个女人替你们想办法扛着,你还能有命回来么!”
静将剑丢还给三爷,放着他在那里回味。
静重重捏住疏桐的手腕,将她从地上拉起,道:“走!我带你去找鸣!”
疏桐看着静,感受着他手上的力道,千言万语难以言表,只是回握着静的手,紧紧地。
静看着她的眼睛,赤诚如火,他不后悔带着她去找鸣。他始终相信,如果没有回来的是他,她一样也会去找。鸣也同样会带着她去找。
大街上空空荡荡满是死尸,每见到一具,疏桐便会胆战心惊一翻,鸣的一手几近残废,他还能战杀那么多人么?一天一夜的激战,疏桐仔仔细细找遍了没个角落,也没有什么收获,既担心又安心,静只是默默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左转右转,满脸的提心吊胆,时而提醒她哪条道上找过了莫要重复找寻。
静很镇定地抬头向上方寻找,最终,他的视线停在一处不动了,随后等疏桐转身的时候,静不见了,她一人立在尸体纵横的街道上,再加上天色暗了下来,冷风吹动,心中不免害怕,她抱紧了双臂,还是不死心。
直到后面跟随良久的那个人实在忍不住,一搭她的肩膀,冷声道:“怎么,没找到尸体很失望不是?”他明显地感觉到了她被吓了一跳,因为她浑身战栗了一下。
她回头见是鸣顿时不觉欣喜了,因为他那副样子实在让她欣喜不起来,连衣裳都没破一片,血迹也没有,丝毫没有战斗的疲倦,而他现在才出现在她面前,还用那样揶揄的语调说话,倒惹得她一肚子火。
疏桐没好气道:“静呢?”
鸣一仰头示意疏桐向屋顶看!
静支着把剑在屋顶值勤?
鸣道:“扶我一把,我很累!静他代我放哨片刻!”
疏桐打量着他,怎么看都不像是很累,也只得搀着他,确实是重!看来要杀人不沾血确实是要消耗许多内力。
鸣轻道:“邱士高同韩斌已死,首级已经送往宫中,宫外的兵员已不成气候!”
“那还要攻打皇宫么?”疏桐看着他的伤手的纱布已经浸透了鲜血,着实焦急,恨不得马上能够飞回京华楼。
“不必,他们自会出来找我们!”鸣说完这句便没有再出声,他将他所有的力量都支在了疏桐肩上。
一个人扛着长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他立在那里彷佛一棵苍松,偶有落叶随风卷过,碰触了刀刃便裂为碎屑。
疏桐不自觉挡在了鸣得跟前道:“落叶松,你想乘人之危不成?”
落叶松扯了嘴角,声音冷漠而又傲慢:“不,我是来帮他的!女娃,让到一边去!”
“你休想害他!”疏桐紧紧扶着鸣。
落叶松长刀一挥,便到了疏桐的脖子根上,道:“走开!别妨碍我为他治伤!”
他走进了些,一把夺过鸣,将长刀丢给疏桐道:“看好我的刀!”
疏桐抱着长刀连连退却好几步才站稳,活像那长刀上站着个人一般,沉重无比。
半柱香的时间过去了,落叶松收功,对疏桐道:“你告诉他,虽然他的一手废了,但是我落叶松还是欣赏他,愿意与他一战!”
鸣转醒,冷笑道:“你不配!我东风鸣从来不欠任何人!”言罢,当着落叶松的面,便将方才落叶松为他输送的真气尽数散去。
落叶松微红的脸变得铁青,他道:“好!我喜欢你的傲气!不过我想知道,为什么我不配与你比试!”
“没有为什么!”鸣向疏桐招了招手。
疏桐将刀还于落叶松道:“丁不一,费琅也已经死了,你回去让萧然尽快放弃抵抗吧!”
“一定带到!”落叶松扛起刀,停直了腰杆才走,“但是我绝对不会放弃同东风鸣的比试!”
京华楼高高的台阶已在眼前,但是一想到里面住着一些厌恶的人总觉得被占了自己的家园,浑身都长了刺般不痛快。疏桐扶着鸣涉阶而上,顾清同小青前来帮助,却神色怪异,彷佛楼里发生了什么大事。
一见面便冲着他们两个道:“一心挟持了潋滟小姐!就在大堂内!”
鸣疲倦地抬起一臂道:“上去会会她!”
顾清扶上他道:“可是!您内力消耗太大,静爷此刻又不在,怕是没人制得住她!”
鸣道:“静在天阁楼的屋顶,你去让他回来,让小青望风!”
“是!”顾清匆忙领命而去。
大堂内,一心狰狞着面庞,揪着潋滟,用剑指着她的脖子,对着鸣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是用东风胤的头来换你的亲妹妹的头!二是用疏桐的手脚来换她的手脚!”
一心笑得咬牙切齿,她看着鸣却用手狠狠指着疏桐,那一指彷佛一支尖锐的凿针将她从头顶一直穿刺到脚底,瑟缩让她悄悄握紧了十指。
潋滟没有哭,一如她曾经亲眼看着她哥哥在她面前杀死了人一般镇定,一个小姑娘很镇定地看着他的哥哥。没有任何恐惧。
“潋滟……潋滟……”疏桐心中默默念着她的名字,“可怜的孩子,老天到底要她怎么做才好!”她握紧了拳头,只觉得脖子如卡壳般的难受,彷佛有一种无形的绳索骤然勒紧,陡然流窜出一种窒息的胆战……
她没有看向鸣,却能感受到他的目光,她脑海中的鸣还是那样,如同第一次见他,一种神秘沉重的压迫感。
鸣无力地靠在疏桐的身上,一个是他哥哥,一个是他亲妹妹,一个是他喜欢的女人,可是却要他去抉择让谁死。他手中没有剑,却杀气腾腾。
潋滟的手被一心制住了,她无法用手势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个小丫头抬起头看着一心,朝她轻蔑地一笑,毅然将脖子抹到了剑上,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潋滟倒在地上,还没有死透,她沾着自己脖子上流出的鲜血写了几个字,她的袖子中掉出了一张纸。
鸣颤抖着闭上了双眼,双指猛得射出一道剑气,犀利无比,在所有人恍惚的刹那间,穿透了一心的心脏。
一心难以致信地倒了下去,道:“你骗了我,原来你还有功力!可恶!”
一心死的时候,脸上痛苦地扭曲着,她过了很久才死去。
她的笑容深深刻在疏桐脑海中,垂死的笑容,憎恨的笑容,胜利的笑容!
静匆忙赶来,见得鸣,一个箭步便将他身子扶正,封住了他的气穴,责怪道:“怎能如此冒失,这样强行打开保住一口气的气穴无疑拿自己性命在赌!”随后他见到了死了的一心与潋滟,便不作声了。只是悄悄将真气输些入内,却不让他察觉。
疏桐跪坐在潋滟的身边,看着她写的几个字:哥哥,妹妹永远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想着那日她与鸣一高一低寂落的背影,她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疏桐拈起血泊中的那张纸,上面是她写给她的太平洋,潋滟这丫头还在上面画上了她想象中的大海,和活蹦乱跳的鳕鱼,她画的鳕鱼像泥鳅。
疏桐将纸紧紧地蒙在脸上,她这一辈子都无法再实现潋滟的愿望了,她只不过想看看大海,想吃鳕鱼。简单的愿望,硬朗的傲气,可她明明还那样小,花样的年纪,天真的脸庞,她却毫不犹豫将脖子凑向了剑,令人心痛,却更令人羞愧难当。
潋滟死的那刻,疏桐没有流一颗眼泪,她只是肃然起敬,眼泪配不上潋滟的骄傲!
鸣有了知觉后只是一再叮嘱:“你们谁也别碰她,我要亲自为她下葬!”他调息了片刻,起身蹒跚着抱起潋滟,突然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静正想要去搀扶他,却被密罗打了手,道:“别碰他!他中了毒,那个恶毒女人在潋滟的衣服上放了毒!我来解!”
胤一听颇为怀疑,世上能如此敏锐的觉察到毒的人为数可是不多的,而能解此毒的人更少。胤细细打量着密罗,那举止似曾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