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内腥风血雨,楼外一片祥和,星宿在高坐在楼顶,远眺着湖光山色。
金刚开始返攻,凡是被他伤到之处,便是粉碎性的骨折,圈子越围越大,金刚毫不得意地立在中间,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之势。
鸣始终观望着,他怔怔举着自己的手,拒绝任何人接近他,他只是看着金刚,彷佛要将他的铠甲给望了穿,突然他一个纵身,从金刚的头顶盘旋而下,另一手的剑气直攻他的百汇穴深处。鸣的决断独行,让疏桐心中陡生凉意,心头不好的预感充斥着,四肢彷佛也感应到了主人的焦急,相继能够动弹起来。
静隐约见得黄天发下有一层极亮的反光,说时迟那时快,他飞出两根金针,夺目的光亮一闪而过,金刚一声残叫,捂着双眼,踉跄地躲了开去。
鸣侥幸扑了个空!
满大厅都是黄天哀号的声音,他似被激怒了的熊,撕碎了地上的尸体,满身的鲜血,他咆哮着,疯狂地抓着他身边每一样能够抓到的东西,然后将一切粉碎。无数碎片带着尖利地啸声被抛洒出去。
他们都小心地躲着。
静眉头深锁。
鸣在沉思。
静看向鸣:“你有什么法子么?”
鸣摇头。
静道:“不如,将他活捉,喂以剧毒!”
“怕是拿不住他!”
疏桐道:“不如用火!”
静和鸣同时回头看着疏桐,异口同声:“可行?”
“厨房里头有烧红的碳火桶!”
鸣道:“我懂了!”
静转身进了厨房。
金刚听得此话一阵惊恐,他摸索着到了窗口边想要冲出去,却被门外的法阵给弹了回来,心下万般恐惧,口中喃喃道着:“我不求饶!绝不求饶!黄天富甲天下,黄天刀枪不入!你们谁也杀不了我的!”
四周安静,死亡的安静。
大家都看着这个无敌的黄天。
是的,他的确无敌,但他输给了他自己,铠甲成就了他无敌的身躯,却屈服于滚烫的烈火,它和火有着共鸣,那是灼热的欢歌,掺和着黄天的残叫声,谱写了一曲挽歌。
叫声不绝于耳,彷佛是从另外一个时空传来,庆幸的是铠甲阻隔了焦臭的散发,让他永远停留在边缘呼喊。
静蹲下身子,轻拿起疏桐的手,看着逐渐干涸的血渍,深吸了口气,想将它包扎好,疏桐却抽回了手,她用眼睛看看鸣,看看他鲜血淋漓的手。
静心头不是滋味儿,他缓缓起身,不知道应该怎么去做,先替他包么?男人之间用这种方式合适么?!
顾清抢先一步对鸣道:“爷,让小的帮您看看伤势吧?”
鸣道:“不必!你快收拾干净!”想起自己当初断了顾清一臂还真是莫名其妙,报应来得真快,一手换得一手,可是自己杀了那么多人,换得过来么?
他苦笑了一声,离开!将众人抛在他的身后!
鸣走前似乎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眼疏桐,见得她也关切地望着他,说了句:“我没事!”
一阵时间的静默,鸣彷佛沉浸在疏桐的眼中,旁若无人。
只要闭上眼睛,便能从她的世界中抽身而出,但他却没有。
踌躇了片刻,随即走了回来,不顾疏桐是否愿意,硬拉起她的手,用他的一只完好的手和他的嘴替疏桐缠上了纱布,打个结,那么近的距离,疏桐能感受得到他温暖的呼吸,手背上痒痒的潮润!
一切是那么的突然,以至于直到他的离去,眼睛彷佛才觉醒过来,酸得紧。
疏桐傻傻地擦了擦眼睛,门开了,阳光刺目,一时间看不清楚是谁进来了。
静顾自失神。
大门洞敞,阳光扎得人睁不开眼,疏桐盲目冲上前,边关门边道:“本店提早打烊!”
刚才的战斗还让人心有余悸,待眼睛完全反应了过来,顿觉门口似乎无人,怪不得阳光能够**,正当纳闷之际,突然门外一人的爆笑声传来,疏桐夥同小青蹑手蹑脚地向大门踱去,在自己家门口彷佛做贼一般。
小青挥了挥手中的道具,一把明晃晃的断刀。密罗捂着嘴紧张地拉住了静的胳膊,用手指着小青对静小声道:“你……你……快看!小青他耍流氓!他……他……居然提着疏姐姐的裙子!”
静三看密罗,试图挪动她八爪鱼一般的手,未果,只道:“看到了!”强忍笑意,这两个人一个注意外面的动静,一个一心想要杀个片甲不留,断刀柄裂卡住了疏桐的裙子。
密罗瞪着铜锣大眼,眼中冒火,她猛得给了静一拳道:“看到了还愣着做啥?”
静到是觉得大庭广众之下提醒反到是惹了尴尬!不打算提点,他揉了揉了胳膊,心下惊讶,这个女子力道到是大,只道:“敌不动我不动!”
“喝!你哪门子屁话!不加阻止坏了小青哥哥的名节那还了得,免得被人说成是无耻下流的流氓!”密罗罗嗦着,摞起袖子,一个豹扑羚羊之势,扑向小青。
阿珠大条,慕然警觉,喝道:“小妖精,休要害了小青!”
随着一声惊呼,静大惊来不及阻止,他举起的手还没做出任何反应,便往自己脸上挡去,无奈地放在额头上转过身子去,所有的夥计一致背过身子!
疏桐只觉得身后一阵布匹撕裂的声音,一阵冷风咚得她哆嗦,侧眼见静背着她,蓦得回首惊见三人扑倒在地,阿珠凶神恶煞一般拉着密罗的脚踝,密罗将小青扑倒在地上,满脸尴尬,龇牙咧嘴地笑得奇怪,小青满脸通红,死盯着疏桐的脸,彷佛暴风雨将要来临一般恐惧。
小青哭丧着脸道:“疏妹妹,你打我吧!”他举着断刀柄上那大片疏桐的裙布料,轻轻地给了自己一巴掌,然后楚楚可怜地望着疏桐,翘着玲珑的兰花指拨弄着鹅黄色的残片。
疏桐下意识地用一手挡到了后头,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时间恼得很,咬着牙轻轻扭了下小青粉嫩的脸,强将责备压了下去,她扫视了密罗和阿珠一眼,只觉得背后有人温柔地替她系上了一块桌布,那……那手……很大……似乎是……男人的手……疏桐快疯了,她拉牢桌布,转身就给了对方狠狠一个巴掌。
这一巴掌打得静也回转了过来,所有人一并回转了来,有几个还在窃笑着,疏桐目瞪口呆,脸红得跟红烧排骨一般。
疏桐结巴着小声道:“姬……三……三……爷!”
三爷的脸呈猪肝色,拳头紧握着,仿彷佛一座正在冒着岩浆的活火山!
星宿叼着一片花瓣蹲在地上,疏桐这一巴掌可是结结实实地落在了西平王的脸上。他立了起来道:“疏姑娘莫要烦恼,刚才替姑娘系桌布的是在下!不是他!他什么也没瞧见!”
“可背黑锅的却是我!”三爷怒道。
疏桐有些无地自容,心头有绵延着莫名的懊恼,不管星宿怎般好看,怎般厉害,怎般对她有恩,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若无其事,还说那样讨打的话!也恨不得给他一拳。
星宿笑了笑,额头上的龙形疤痕雀跃着一种调皮,她早该料到他没有那样忧郁的潜能!那日在厨房里头啃馒头,说是当梁上君子的他却是一个卧底!只不过这个卧底是个寄居蟹,白住在京华楼,白吃那里的米饭,除了开张那会他弹过琴,半年来他几乎没在舞月台上弹过!
疏桐看着星宿依在三爷的边上,浅笑倦雅,还不时地眨一个眼睛,疏桐见这光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见静在一边也不打个圆场,更觉难看,她提着桌布猛得逃窜,路过静的身边忍不住哼唧一声,给他一个有时以来大不敬的白眼。
静见得疏桐恼羞成怒的样子,微微欠身已示抱歉,低头就差点没笑了出来。待等她飞跑而去,想唤她却又不知所措了。
后院的石子路旧了,掉出颗颗脱离的石头块儿,疏桐一路踢着,横冲直撞,见得鸣未进房间,挡住了她的去路,红彤着脸,还没等他开口,她便用星宿眼中的暴力行动扯上鸣,去上药,两个人还是一路无语,彷佛沉默已成了一种默契。
鸣老实得任他牵着,从她硬将那勺酸奶塞进他的口中开始,他就不知道怎么去对付这种被迫的行为,见她小心地替他清理伤口,上金创药,包扎纱布也不忍心苛责她。
只是一味打量着她,看着她低垂的眼,专注得神情,目光不自觉柔和起来。见疏桐抬起头来,则又冷肃地道:“今日我们杀了黄天等于是公然与萧然为敌了,怕是一凡激战难免,得速速做好应战的准备!”
疏桐见他那冰冷的面庞不觉道:“你就想着这些么?没有别的话要说么?”
鸣道:“你想听什么?”鸣看着疏桐不满的表情,又打量了自己被包扎得严实的手又迟疑地补充道,“谢谢?”
疏桐低头收拾不语。
鸣迟疑了片刻想再说些什么,终究沉默起来。他只是拿住了她的手,用那只完好的手,紧紧得。他站了起来,紧拉着她的手,却不说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终严肃道:“若没什么事,你先行回房换身衣裳!”
疏桐收拾罢血水和药品端着就走,满肚子气,也不晓得这气怎么就一下富集得那样快,她狠狠将脏水往矮树丛一泼便将满肚不痛快也一并泼了出去!
楼内三爷和星宿正在抢着什么,是一本书?
三爷怒目道:“星宿!你说话要算话!本王听你的话来京华楼助阵,你得把那本《笑话》交出来!”
星宿躲在静的身后,道:“不是已经给你看了上册么?下册?还有条件!”
“本王清廉,没啥子钱财!你要两百万,休想!”三爷重枣似的脸上粘着些许汗珠。
“谁向你要两百万了?”星宿咬牙,那三爷果真力大如牛,想用功力挣脱却被缠了个结实!也罢,他低头狠咬在他腕上。
“还说没有?你不是着名的两百万定律么!”三爷吃痛,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
“我只不过想要借你的绿祖琴一弹!你又不弹琴,放着也不让我,未免也太过小气了吧!”星宿死巴着书不放。
三爷反唇相讥:“臭小子,你还不一样,自己看了还死巴着不放!本王虽为武将,博览羣书却未曾见得还有如此另人开怀大笑的好书,你可知道我已经有十几年没有笑了,你也不看在本王比你年长让我一次!”三爷不松手!
“我没有琴弹会死,没有好琴弹会死得更快!”星宿将书压在身体底下。
“我没有那本书看会老得更快,你没听过笑一笑十年少么?”三爷将手伸到星宿的肚子底下,却给压着了。
两个人死缠烂打彷佛一对捆绑式糉子。
静瞧着三爷和星宿不顾形象地扭抢在一起,顿觉十分不雅,看着夥计们用化尸水将尸体处理妥当也稍微放了下心。有三爷在这里,萧然应该不敢太造次,三爷是出了名的铁脸,只卖皇帝的帐。
静收起了笑容,默默从后堂绕到沁园,立在那日疏桐转悠的水池边,看着池水出神。那里白云耸动,如浪翻飞,刚刚血与肉的飞洒,刀光火影的交织还历历在目,月前太奶奶曝尸的刻骨之恨还在燃烧,金钩的碎尸之痛还在让他自责,疏桐递还玉镯的那瞬还在心头隐痛,她在婚礼上绝望的弃他而去不给他任何机会让他再也不忍心去热切地靠近,怕终会伤了她。
星宿在静背后蹑手蹑脚地走近,静猛回头尽有些怒意道:“你鬼鬼祟祟是做什么?”
星宿一拉袍子,席地而坐,笑道:“这就对了嘛,要将情绪发泄出来才好!斯斯文文累人累己!”
静道:“你也不一样,五十步笑百步!明明心里痛得紧,成日嬉皮笑脸自欺欺人!”
“呵!被你看穿了!”星宿撇撇嘴,口中叼了根草,“天下只有两个人知道我是谁,而你却能一眼看穿我实属难得!”
静不再搭理他,径自走了开去。
星宿高声道:“等等,问一个问题,如果你最亲的两个人自相残杀,作为你应该如何自处?”
静颇觉好笑,星宿居然来问他这种问题,便道:“我想你是找错人了!”
“也是!”星宿道,“随便问问而已!请便!”星宿躺倒在草地上,眯着眼,心中暗忖,静这样回答也没有错,因为他确实没有机会经历,可是他也问过天杀的鸣,给了他却是有时以来最惨无人道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