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在吵吵嚷嚷中落下了帷幕,大抵是较为混乱的,没有多少人心情愉快,朝臣们争论不休,大概也能看出来对京华楼好坏参半,不发表言论的估计也是怕事者居多,萧然对浩更是寸步不离,看得十分紧。
她不能逼迫浩下旨原于三爷、张昌、邱士高、韩斌这四人在皇上心目中颇有地位,即便是邱士高站在自己一边力量还是不足的,策立太子这些人必须得在旁佐证!在玉玺没有到手之前实在也不能太过妄动。
正阳殿的偏厅堂入住着各种官员和宾客,他们都被下令不准离开,因为第一客栈还没有选举出来,而难题此刻却留给了两大客栈的当家人,在宴席上,黄天和疏桐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两人相看一眼,彼此都没有认输的意思。
于是皇上给了一天的时间让他们解决这个问题,而如果到时候无法解决的话,两个客栈为平手,谁也没有龙头老大的权利。再切入一点便是皇二子同皇三子之间的争夺,皇二子如果赢得便能制约皇三子,却同时也会逼得他们狗急跳墙,提早发动夺权的变故。
正厅里除了红烛还在摇摆,其余之人便也歇息了。鸣与疏桐面对坐着,默默饮茶。
鸣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法子能让皇上喝下牛乳不至于腹泻?”
“他得的到底是什么病?”疏桐道。
“我派人向侍侯的公公打探过,任何东西进食都要吐出来,除了牛乳,但是一吃少许却腹泻不止!也就是说如此一来数日过后他便只有等死了!”
“怪不得,如今瘦成这样,一个多月前见他还是好好的呢!”
“你有什么法子么?宫里的医生都三缄其口,而宫外的医生又没有资格给他看病!”鸣从来也没有像今日那般反覆询问过。
疏桐道得干脆:“没有!连宫里的大夫都束手无策,更何况我辈不懂医术呢?”
疏桐见鸣的脸色闪过一丝失望,却也爱莫能助,她又不是神仙,总不能事事都会,疏桐道:“有向宫外的大夫打听么?”
“没有用,哪有一吃就灵的药方子?更何况他闻到药味根本喝不下!”
“这么说黄天他也没有法子了?”
“应该也是!他同萧然商议了许久也垂头丧气!”
“等到最后一天吧!”疏桐道,“不知道静可有消息?”
鸣一装手势道示意她安静下来,道:“想不出法子来,明日再说!天色已晚,我们暂且歇息!”他吹灭了蜡烛,暗中拉着疏桐的手腕在黑暗中沉寂了片刻,就带她从后窗跳出,直蹦雁羚塔。
鸣带着她飞身上了房梁,只感到耳畔生风,看着茫茫夜色,绚烂的宫殿顷刻尽收眼底,而鸣还在攀升踏着一层层屋檐,直到了雁羚塔顶,可以鸟瞰整个皇宫的震撼,却是壮美异常。
月光下,鸣身上的气息同这个夜色消融,他稳稳地立在身边如同夜行的鬼魅,镇定沉着,又如同空气,安静得彷佛不存在,可是疏桐可以感觉到所有身边徜徉的空气和感觉都是一种无声的语言,她不忍心去打破。
疏桐感到一股强大的引力将她拽了过去,还没惊呼出来,便觉得昏天暗地,口中一股温暖探入,惊得她都忘却了呼吸。一时得手足无措。难道亲吻也能上瘾?
鸣在这高大的雁羚塔顶,在这漆黑的夜空下,在她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吻了她。理所当然丝毫没有经过任何同意。
鸣道:“静在塔里!却不肯出来,你去劝劝他!”
他把她带到塔顶,让她见塔里的静,也亏他想得出来,疏桐无奈地蹲下身子开始挖塔顶的瓦片,其实也是躲避方才的尴尬,这个人做什么事情都不事先打个招呼,实在忒过了点。不过要打招呼也不成,难道他能老土地先宣告:我要吻你?疏桐感觉汗涔涔的,有时候竟是恼,一股不被尊重之感油然而生。
鸣盯着她的背脊,却猜不出她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便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你为什么还不走?舍不得我么?”
鸣一脸不快,冷哼了声便走。
疏桐挖着,突然塔里头也有一阵声音传来,疏桐停住了手,侧耳倾听着,里头也没了声音,她纳闷了一会继续挖,里头的声音又开始传来,她再次停手,将耳朵贴进瓦片,里头又没了声音。这应该是最后一张了,这张揭了开来应该可以看到塔里的东西了,疏桐的心扑扑地跳着,可是该不该揭呢?
她的手在瓦上犹豫着,突然那张瓦咔嚓一声向里内陷,一只手猛得抓住疏桐的手腕将她整个人拉了下去,四周瓦片噼里啪啦一阵倾泻,弥漫起一阵尘土。
疏桐惨白的脸在烛光中变得震惊,随后转为柔和,再接着是两声惊喜的呼唤,疏桐紧紧钩住了静的脖子,抱着他欢乐地跳着:“静!”
静捧着疏桐的脸,仔细看着,彷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的是你?”
疏桐伸手揪了静的一根头发下来,喜道:“是我!”
静一直看着疏桐,彷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他居然摇摇头说一点也不痛,这一定是一个梦!说着他紧紧地将疏桐揉进了怀中,紧紧地,紧地疏桐的脸因为缺氧而成了紫红色,可是静彷佛没有听到疏桐的话,也不顾她的挣扎。
疏桐开始惊慌起来,若是死于窒息那不是冤枉?她好不容易才活过来的!她狠了狠心猛得跺了静一脚,静这才惊醒。突然开始拘束起来,慌忙放开了她。
“见得你没事,我便放心了!”静找出一句话来打破僵局。
“你还说!自己一个人冒失地跑到皇宫里去,你不知道我们有多担心!他们没有为难你吧?”她同静并排坐在台阶上。木制的台阶下,缝隙中透着微弱灯火,被挖开的塔顶,丝丝冷风猛罐下来。
静暖着疏桐的手道:“我也觉得奇怪,那日我没有见到东风浩却见到了萧然,她将我囚于塔中,却又不派人看守我,似乎有意要放我去刺杀他!可是每到寝宫的时候,她又将外面布防得格外坚实,这点想不通!”
“她这个举动的确很奇怪!静,你先别行动,明晚随我们回去再从长计议!可好?”疏桐劝解道。
静看着疏桐一言不发,他虽然不知道萧然的把戏,却也能够猜到他在这里对京华楼也是个制约,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离开,如果此翻随他们出去,不是正好给逮到了把柄治罪么?
静思索了翻只宽慰道:“你不用担心,这地方本是关不住我的!待你们离开后,我自会想办法出来,只是我想在此地多留片刻观察他们的动向!”
静倾过身子,捏着她的小手,感到了由温变凉的异常,促眉凝神关切地叮咛道:“桐儿,你几次都受了重伤,定要好好保养身体才是,切莫过于劳神!”静的眼睛平稳坦荡。
疏桐觉得静的举动有些奇怪,便再次道:“静,你暂且放过东风浩的性命,现下时局昏暗不清,即便是你成功了,怕是也要陪上自己的性命,刺杀皇帝可是要灭了九族的!我怕萧然会趁机夺了静水的产业以壮大她的势力,万万要小心!”
疏桐竭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她总觉得自己包括静、还有鸣,就如一条条鱼儿,都不知不觉游进了宽大的鱼网中,而如今这张网越收越紧。
静心疼地凝视着疏桐担忧的脸。
疏桐镇定地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要听我说即好!现在我们不可妄动,你知道么,皇上的身体状况已经不行了,现下他给出了一个难题,这道难题如解了可暂时让他多活些时日,如果解不了,他的时日怕也不多,宫中混乱在即,明晚,你定要随我们一道离开,就这么说定了!”疏桐没有经过他任何同意就这么给定了。
静笑得有些酸涩:“我发觉,你越来越像他了!”
“是么?”疏桐尴尬地搓搓手,突然记上心来,鸣曾说静对他有些误会,“静,你还在怪鸣?”
静道:“我才没那样小器,他也只不过是别人的下属,主人说什么他能不去做么?!”
疏桐一惊道:“静,你是这样看他的?”
静笑着,声音温和而缓慢:“怎么?你不赞同我对他的评价?是因为评价不够好么?不称心?”
疏桐心中彷佛到翻了五味瓶,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去替鸣解释,或许不解释便是最好的解释,她道:“静,不论你对他的看法如何,无论你们两个存在什么样的偏见,我都希望你们不要有事情,你也定要记住,他希望你好好活着,甚至胜过他自己!”
静拍拍疏桐的手背安慰道:“好了,我记得便是!我们都是同一类人,都希望对方过得好。”
疏桐看着静温暖鼓励得眼神,心中舒畅,静总是那样贴心,从不计较什么。疏桐再次郑重地提醒他:“静,你这回可一定要答应我,不可以擅自去死!更不要为了我去冒险!否则我跑到地狱来追杀你!”
静爽朗地笑了起来,止不住的愉悦,疏桐那语调有些霸道却可以温暖到心坎里,他的眼中潮润,只得点了点头:“你也千万要小心,切不可做傻事伤了自己!“
静的笑一如冬日里头的暖阳,照得人心头光亮,如果这样的笑容不在了那世界是否会陷入一片黑暗中?疏桐不知道,她拍拍他的肩道:“真是好兄弟!”
静半天僵在原地,终是将双手牢牢按在疏桐的肩头:“塔底有巨锁,我仍送你回塔顶!这封信是我这几日写的,给你!”静从怀中掏出一信,放在疏桐的手里,揽住她的腰,轻轻从坍塌的空洞跃上了塔顶。
鸣早已在塔顶等候,见得静揽着她的腰,不动声色地抢过疏桐的手腕,抓牢她直奔平地,两人又偷偷摸摸回到了自己房中,疏桐只觉得心砰砰直跳,如同做了坏事,回到房中,心一直猛跳个不停,她一直来回踱步。
她想起了静给她的信,慌忙拿出来读,信封鼓鼓的,瞧着内容颇丰,她犹豫了会,打了开来凑近月光,大片大片的白,一张又一张,直至最后一张,一行黑色的字映入眼帘,她第一次见得静的字,丰神俊秀,一如他本人,疏桐愣住了。
“此爱永铭于心,今生无悔!”
疏桐盯看着最后一张纸良久,尽管知道静的心意,可是如他那般空出了层层叠叠的白纸,终写下的却是那几字,却是万般沉重,万般值得珍重的,想至此,将此信贴在胸口,心潮澎湃,不觉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