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飒风眼眸一动,全神贯注的盯向了潋泊的目光所指之处,难道这里藏有人?
果然,风拂叶卷,草浪翻滚,一行黑影从树林以及红墙绿瓦上显出身来,如猿攀壁,飞檐走树,最后一排接一排的落定在地,半跪在了潋泊面前。
都是一些蒙面人,手中各持有弓箭,齐齐的指向了潋泊与冷飒风。
“潋泊大哥,这就是你预料中的变数?”冷飒风抱了双臂,笑着问道,“我现在不得不相信,你果真是料事如神,塞过神仙也。”
潋泊点头:“这一干人只是其中之一,玉树子逸必经的路上一定还有埋伏这样的杀手,不只是玉树子逸,恐怕月主月君去往凤宇山的必经路上也会埋伏这样的杀手,风儿,我不是料事如神,而是分析时局,得出这样的猜测结果。”
“我明白,这是有人要谋反的前兆,杀人灭口,刺杀君王,择天时,地利,今日月主月君又正好不在宫中,有窥视王位已久的判臣正好抓住了这个机会——谋反!”
“谋反不至于,如果有兵师华澈在世一日,那些人就不敢轻举妄动,更加不敢谋反。”
“所以,潋泊大哥便猜测月主月君出城的这一路上,也将会遇到如这些蒙面人一样的刺客,不过,华澈所带精兵也非庸碌无用之辈,想要刺杀华澈何其艰难,只怕这位谋反者太过心急了。”
“刺杀华澈的确非明智之举,如果这位谋反者不是太愚蠢,就会选择刺杀的对象是……月主灵玥——”
“什么?”冷飒风身子剧烈一震,脸色顿时就黯沉了下去,潋泊见他神色有异,接着慰声道:“你担心什么,月主身边不但有华澈这样厉害的人保护着,更或还有他人暗中协助,就算半途遇到刺杀,我看也最多有惊无险。”
冷飒风想了一阵,终于还是笑了起来,故装戏谑的说道:“潋泊大哥所说的这个‘他人’恐怕就是飞城哥哥吧?”
潋泊又沉沉的叹了一口气,低声自言自语道:“但愿,祸事不要闯得太大——”
在万箭所指的情况下,他们二人竟然还能谈笑自若,处之泰然,完全视这些黑衣杀手为无物,领首的黑衣人见他们交耳唏嘘,隐约中也似听到了些什么,冷声大叫道:“你们俩嘀嘀咕咕都在说些什么?”
冷飒风看了潋泊一眼,会意一笑,也提高了嗓音,叫道:“说你们傻呢!被女人利用了,还起不到任何作用——”
什么意思?领首的黑衣人不明其意,只觉恼羞成怒。冷飒风又举起双手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手势,笑道:“兵师已料到你们主子会趁此机会造反,已将一半兵权交于我与潋泊公子之手,我二人驻守王宫,已在此等候各位兄弟多时啦!”
毕竟只是十五岁未到的少年,言行举止间还透着一点孩子气,他越像是天真的开玩笑,那些黑衣杀手们就越是害怕,又见潋泊神情微笑,似乎已是胸有成竹,他们心中惧意更深,踯躅不前,竟是整列队伍齐齐向后退了一步。
领首人下意识的瞧看了四周,不见有人,却见一树梢上有叶落飘摇,心中更生疑惧。
冷飒风还是一脸神气,对他们大声叫道:“各位是想与我宫中五千精卫士开战,还是另投明主,以谋升官进爵之生路,我与潋泊公子授命剿敌,君令有所不授,若有弃暗投明者归附于我兵下,潋泊公子也能放各位一条生路。”
“首领大人,我们该怎么办?如果这两人真有带兵在此,那我们……”
“怕什么,宫主早就跟我们说过,潋泊公子城府极深,计谋过人,他们说的话不经查实,切不可轻信。”
“是,首领大人!”
“不必跟他们废话了,一起上,先杀了这两人!”
“是,首领大人,大家一起上,杀了他们——”
一声喊杀打破沉寂,羣尾呼应,所有蒙面杀手们躬膝,拉弓盈如满月,欲待发箭,却在这时,有一阵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似兵马奔腾临至,黑衣首领大惊失色,连忙命令所有手下都放下了箭,急速撤退。
“潋泊大哥,他们这么快就走了!”冷飒风目送那些黑衣人狼狈逃去,窃笑乍舌,“原来也不过是一羣胆小愚钝的鼠辈,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培养出了多么厉害的精英战士!”
“风儿,这些杀手的确不能小觑,若是硬战起来,我们二人不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只是刚才,是哪里传来的声音,你听出来了么?”
“对呀!刚才似乎真有兵马向我们这边赶来呢!”冷飒风疑道,寻望四周,“不过,现在怎么又没有了呢?”
阳光倾射,树映剪影,只有鸟雀低鸣,哪见兵马?冷飒风不自禁的暗嘲,话音才落下,却又闻得一阵短促而急奔的脚步声,还夹杂着一少女的清脆娇笑。
“是谁?”
冷飒风高声一叫,一袭红衣从树梢上飘了下来,轻如红叶,如烟似霞。
“妃儿见过潋泊公子。”少女袅袅走到潋泊面前,欠身笑道。
冷飒风惊诧的看着这个仪态娇慵的女子,问道:“刚才那千军万马的声音是你模仿出来的?”
少女妃儿抬头盈盈一笑:“不错,这叫口技,小子,你刚才自作聪明的唱了一出空城计,险些失败,若不是我帮了你这一把,你现在连小命都不知道能否保住吧!”
冷飒风见这少女笑得妩媚嫣然,不禁脸一红,呆怔,他指了指妃儿,问潋泊道:“潋泊大哥,你认识她?”
“怎么不认识,我也是他妹妹。”妃儿抢道,转又望向潋泊一笑,“潋泊大哥,妃儿还要谢过你的遮天蔽罗伞,不过,到现在还没有排上用场。刚才若不是大哥出现,妃儿或者还能试试这遮天蔽罗伞的威力,大哥……”
“妹妹?”冷飒风打断,望向潋泊,“潋泊大哥,你到底有几个妹妹?”
妃儿朝他眼睛一瞪:“怎么,妹妹还嫌多?我在你之前就进了荣城府,虽是被卖进去的丫鬟,但义父待我如亲生,认了我做干女儿,论年龄大小,你该叫我一声姐!”
“哼,又一个如同妖精般的妹妹!”冷飒风别过头,一声冷哼,“潋泊大哥,你怎么总能吸引到这些妖媚的女人呢!一个幽逽已经摺腾得你够累了,现在还来了个什么飞儿?哦对了,姐姐你名字是哪个‘飞’?”
“什么妖精般的妹妹?”妃儿顿时娇怒的站起身,目光如针,瞪着冷飒风,“我最讨厌别人说我是妖精了,别以为你年纪小,就可以口无遮拦,我若是生气了,一定用针在你身上扎上几百个洞,看你怕不怕?”
“切——”冷飒风好笑,“我自打出生还没有怕过谁,你想跟我打架,我随时奉陪!”
“好了,初次见面,就吵架,成何体统。”潋泊肃声打断,妃儿低下了头,也收起了玩笑,低声道:“大哥——”
“是公子莲汐要你来跟踪子逸的?”潋泊问道。
妃儿点头:“是,莲汐姐说就算子逸今日临刑,但只要他活着一刻,也一定还会有人来杀他的,妃儿要保证他一路上的安全。”
“若是有人真的想刺杀子逸,就不会畏惧失败,他的这一批人失败而归后,必定还会另外加派高手前来,妃儿,你仅一人之力,能担此重任么?”
妃儿脸色微微一变,似欣喜又似一抹淡然忧虑,即而笑了笑道:“潋泊大哥请放心,妃儿虽武不及别人,但是凭着一颗被大哥传染了的聪明脑瓜子,保子逸平安到达刑场,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就如妃儿刚才的口技,还表演得不错吧?”
妃儿天真的摇头,潋泊却一脸忧色道:“再聪明的人也有失败的时候,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妃儿,不可轻敌,敢做大事的人也必然有一定的实力。”
妃儿得了教训,立刻垂下头,哦了一声,潋泊又道:“大哥现在也仅只能在宫中与敌人暗中周旋,不能出宫去帮助你们,你自己一路上要谨慎小心。”
妃儿听罢,喜道:“没关系,大哥给我的几件法宝已经够用了。”突然想到了什么,她一声惊叫起来,“哎呀,这里耽误的时间太多了,我得赶紧去追他们了,大哥,妃儿这就走了,等此事一了,妃儿再来拜见大哥——”
长长的娇脆声远去,潋泊望着那一袭红衣点翠飘零,若有所思的点头。
沉静了许久,冷飒风摇了摇他的肩膀,问道:“潋泊大哥,你在想什么?”
“风儿,华澈赐给我们的那些奴仆,你去挑一些武艺高强的,派出王宫,交付命令,让他们一定要保护子逸及妃儿的安全,这事你赶紧去办!”
“就那些奴仆,给你端茶倒水还可以,你让他们去当保膘,你还不如派我去呢!”
“那你愿意去么?”潋泊转过头,望着冷飒风问。
冷飒风一愣,半响问道:“你还真打算派我去?但我去了,你怎么办?谁来保护你?”
“你放心,我的能力,保护自己绰绰有余。”潋泊笑了笑,沉吟,“敌人真正的目标是在凤宇山,祸起城西,这一场王宫之中的变乱已经开始了。”
兴阳城西,汉白玉的长桥横跨河流,舆驾已过了长桥,长龙队伍随行,再过十里就可到达凤宇山,灵玥坐在车骄里,隐约听到了一阵喧闹声,她心中的一根弦立刻紧绷了起来,这是她与雨天的约定,只要舆驾出城,必会有人拦驾告御状,这将是为子逸表哥申冤的最佳机会,有京都百姓作证求情,恩师再怎么能言善辨也必抵挡不了百姓的力量,而她便能下旨为子逸表哥开罪。
“恩师,外面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一双询问的眸子望着华澈,其实是想让他下令停轿。华澈微笑,点了头道:“我叫人来问问。”他掀开轿帘,轿边侍从立刻躬身道:“兵师有何吩咐?”
“将蓝少郎叫过来,我有事问他!”
“是。”侍从应命后,立刻奔至了队伍的最前面,街道两边似乎有人羣想要拥挤过来,无甚喧哗致极,而蓝少郎正在指挥着一些士兵阻拦着那些暴动的羣民。
鼎沸的吵闹声中,有一清晰的女声传出:“月主月君,民女有冤呀——”声音娇脆而凄清,却又被此起彼伏的吵杂声淹没了下去。蓝少郎眉宇一紧,厉声道:“谁在此喊叫,立刻给我将人抓来,今日月主月君上山祈福,所求吉利,若有不善之事影响了月主月君的心情,所有人等全部入狱受刑——”
“南阳蓝少公子,兵师有令,命你过去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