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召午永远也忘不了十五年前欧阳萱第一次出现在他们兄弟面前的情景。
一辆小轿车开进了薛家城堡式的别墅,这辆车从没进过薛家的城堡。
薛家有一对双胞胎小少爷,他们每天的乐趣就是在城堡最高处的塔楼上用望远镜观看别墅里进出的车。拥有过目不忘的本领的他们一眼就看出刚刚进来的车是“新车”,而且通过望远镜他们清楚地看到车后窗挂满了各式各样的挂件。
车里绝不是父亲生意上来往的客户,四目相对,同样的想法爬进兄弟俩的小脑袋,他们同时对对方说:“下去看看如何?”
躲在树后的兄弟俩只露出小脑袋看热闹,从车里出来的不是献媚谈生意的商人,而是身穿红色洋装的小女孩。小女孩害羞地观察着四周,很快便发现了树后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小哥哥。
小女孩拉了拉身旁男人的衣角,说:“爸爸,那边有两个一样的小哥哥。”
大人们顺着小女孩的手指看过去,站在小女孩另一侧的女人笑道:“小萱乖,以后爸爸妈妈不能经常陪小萱了,小萱就和那两个小哥哥玩好吗?”
小萱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哭不闹也不回答。
“尊臣、召午,你们俩快过来,看看谁来了。”说话的是薛杨舒云,双胞胎的妈妈。
两个男孩极不情愿地站到人前,他们不约而同地盯着小萱看。不喜欢自己的世界出现外人是他们的共同点,这是他们之间的默契,用眼神赶走不受欢迎的人。
“这个是小萱妹妹,尊臣,以后要好好照顾她,记住了吗?”薛杨舒云对尊臣说。召午坏笑着用胳膊碰碰哥哥,尊臣的表情更难看了。
欧阳夫妇满意地看着尊臣,女儿从今天起就要托付给薛家了,纵然有千般不舍,但是为了家族的生意,也只好做出这样的决定。
欧阳爸爸提议回去,他担心跟女儿再相处下去妻子会更不舍。小萱对父母招手送别,大人的交易她还不明白,她只知道爸爸让她做的,她应该做。
“尊臣,带妹妹去玩吧。”薛杨舒云对尊臣说完就转身回去了,她一直反对丈夫的这个决定。薛家家大业大,现在却想考跟暴发户联姻扩大事业,家里无缘无故多了个童养媳,想想心里就别扭。
尊臣看了看小萱也转身离开,他知道这个小女孩的来历,长大了他们要结婚,虽然现在对结婚没什么概念,但是他讨厌被安排的感觉。难道身为长子,就要接受被安排好的人生吗?
召午看着尊臣的背影表示无奈,比起尊臣,召午的人生要更自由一些,但有时候他想要的,偏偏不会属于他。他对小萱伸出手,说:“走吧。我带你去玩。”
小萱并没有接过召午的手,她夹着唯一能从家里带出来的维尼熊跟在尊臣身后。在来这里之前她就清楚来这里的目的,她是听话的孩子。召午有些无奈,应该这么摆弄眼前的小不点呢?
适应城堡里的生活并不难,难的是融入双胞胎的堡垒。
每天7点起牀,早餐半小时,自由活动半小时,然后是家教时间。兄弟俩学习的时候小萱多半呆在书房里,她看懂的书不多,但这是她与迪迪唯一单独相处的时间,迪迪是维尼的名字。两个小时之后尊臣会到书房来接她,尽管他一百个不愿意,但父亲交给他的任务他必须完成。
尊臣有些讨厌小萱,因为她不哭不闹,简直让他找不到一点发泄的理由,没有理由就不能早些让父亲把她送走。
不许多说话,在来城堡之前妈咪告诫小萱。小萱做的很好,几乎一问一答的相处方式虽然有时让尊臣想抓狂,却暂时保全了自己。纵然对城堡有诸多好奇,小萱仍以自己的方式去适应它。
“你知道过去有个词语,叫童养媳吗?”尊臣问小萱,私塾式的教育让双胞胎较早地掌握了各种知识,同时也让他们早熟。
小萱摇摇头。
“落后时期的中国,有很多养不起女孩的家庭。这样的家庭往往会把女孩卖到富人家里,名义上就是童养媳,实际上是连奴隶都不如。”尊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她也面无表情一直在看手里的昆虫图册,尊臣的话她有点听不懂。
“现在已经没有奴隶了。”
“为什么现在没有奴隶?奴隶无时不在,只不过变换了奴役的方式。”
“给你吃。”小萱从衣兜里拿出几块巧克力。不屑的表情爬上尊臣的脸,他讨厌被讨好。瞥了一眼那几块巧克力,尊臣皱起眉头,早上的时候召午跟他求了半天要吃他昨天剩下的巧克力,想不到是给欧阳萱求的。看上去欧阳萱无欲无求,原来只是在他面前做做样子。
过了六岁生日小萱也要开始念家庭学校了,已经预约好了家庭教师,明年春天就会正式开课。今天是新年,小萱给大家准备了贺卡做礼物。
爸爸说他会来看小萱,但是食言了。
小萱躲进被子里哭,她很少哭,原本还给爸爸妈妈准备了贺卡的。
“小萱,外面放烟花了。”召午跑进小萱的房间。小萱露出半个头,房间里没开灯,召午只能看见小萱哭得亮晶晶的眼睛。
“召午哥,爸爸他是不是不要小萱了?”带着哭腔,小萱问召午。
“他们都忙。”召午坐在小萱的牀上,“我们出去玩吧,我跟你作伴。”
小萱摇摇头,重新把身子埋进被子里。
十年后,小萱十五岁了,十五岁的欧阳萱明白了一件事情,作为薛尊臣的未婚妻,她必须得让薛尊臣爱上她。所以她十五岁的生日愿望是把初吻送给尊臣。
十九岁的薛尊臣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将来要娶欧阳萱做妻子。
同岁的弟弟薛召午也明白这个道理。
吹灭十五支蜡烛,掌声四起。华灯初上,今夜是欧阳萱十五岁的生日晚宴,也是薛家将欧阳萱作为未来儿媳介绍给世人的日子。白天的时候保姆阿玉婶已经把小萱的行李搬到了尊臣的房间,从今天起他们被默许住在一起。
三个人的合影,除了小萱,兄弟俩都板着脸。
温婉的欧阳萱得到了到场多有宾客的称赞,女儿享受着四方的掌声,父母也觉得脸上光彩。但是小萱明白,这些掌声不是给她的,而是给薛氏企业,没有薛氏,她不会成为如此规模宴会的女主角。
难得偷闲,小萱倚着窗棂,高跟鞋穿得她难受,练习了好几个月的华尔兹,只等着舞会的时候能跟尊臣跳上一曲。
“恭喜你,薛氏未来的女主人。”召午从暗处走过来,拿着香槟跟小萱碰杯。他看着小萱,闪耀着光芒的珠宝都不及她一半美,小萱微笑道:“看什么。”
每当召午看着看小萱出神的时候小萱就这样打断他,沉默不语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召午说:“以后就要跟尊臣同房了,你紧张吗?”
“为什么要紧张?水到渠成,”小萱笑着回答,可是她却转过身把忧伤留给黑暗,“只是,呵,你知道只是什么。”
召午摸着小萱的头,说:“去跳舞吧,舞会要开始了。”
聚光灯打在小萱身上,舞伴临时换成了召午,尊臣身体不舒服,先回去了。
“你早就知道尊臣不在?”搭上召午的手,小萱问。
召午默认,三个人的心思彼此之间都心照不宣,有时召午作为尊臣的影子存在着。
这是欧阳萱的生日晚会,欧阳萱有责任让它完美结束,就算面对的是替身。
舞池里两个华丽的身影,男的高大英俊,女的窈窕美丽。召午说:“今天你是女主角。”
小萱说:“现在你是男主角。”两人会心的一笑,舞完召午轻吻了小萱的额头,他说:“戏要做的像。”
期待已久的生日晚会并没有让小萱热血沸腾,一切还是计划中的平静,父母匆匆的来又匆匆的走了。这多年小萱以为已经习惯了他们不在身边的生活,但是送走他们的时候心里仍然舍不得。
如果在他们身边长大,这个生日晚会会如何呢?
住进了尊臣的卧室,这房间要比原来的大很多。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走进这间卧室了,小萱一步一步丈量着房间,她想尽快融入这间屋子,更想尽快融入尊臣的心。
就快午夜十二点的时候尊臣才回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以为这个时间小萱应该睡着了,却没想到小萱一直在等他。小萱走到尊臣面前抱住他,说:“接受我好吗?”
尊臣一直在想,自己究竟为什么能敞开心对待欧阳萱,是不满意父母安排的婚姻,还是不满意欧阳萱这个人。如果是人,不满意的地方又在哪里。他把手搭在小萱的肩上,说:“睡吧,不早了。”
“可以给我一个吻吗?”小萱抬起头看着尊臣的眼睛,用眼睛传达了同样的信息。
一个小小的吻就可以满足她,尊臣心里矛盾着,四目相对各怀心事,小萱踮起脚勉强吻到尊臣的唇畔。只要初吻送给了尊臣,谁吻谁无所谓。
又过三年,欧阳萱十八岁的生日愿望是能够把初夜送给薛尊臣,但是她明白了一件事情,无论她怎么努力,尊臣都不会爱上她。
二十二岁的薛尊臣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想摆脱家族带给他的束缚。
同岁的弟弟薛召午也明白了一件事情,他想得到哥哥目前所拥有的一切,继承权,未婚妻。
薛氏总裁,兄弟的父亲薛广敬在欧阳萱十八岁的生日晚会上宣布了尊臣和小萱的婚期,就是尊臣二十四岁生日的前一周。宣布的时候小萱心里美美的,结了婚尊臣就不会再躲着她了。而尊臣却犹如五雷压顶,近年来莫名的压力让他喘不过气,逃跑的念头越来越强烈。
终于,在婚礼当天,薛尊臣做了逃跑新郎。他不顾刚刚成为孤儿未婚妻,跑到了天涯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