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心裂肺的叫嚷声过后,宋城和一圈砸在牀上,悔恨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流下。
他多希望宋景贤能突然跳起来敲自己的头,骂他不孝的儿子,可是他心里明白,这一切都不可能实现了。
宋城和抚摸着宋景贤的脸颊,看着他高高翘起的嘴角,以及脸上挂着的那淡淡的笑容。
明明在临走前,自己还对他如此冷漠,可是此刻,他却是笑着的……
一旁的宋管家早已泣不成声,苏水墨触景生情,也跟着掉眼泪。
“爹,孩儿不孝,孩儿不孝……”宋城和失神地念叨着。
苏水墨忍不住走到他身边,和他一起跪在宋景贤的遗体前,低声道,“令尊已经仙逝了,节哀。”
“他不能走,他不能走啊……”宋城和摇摇头,呆滞地望向前方。“他还没原谅我,我欠了他十多年……”
说着,宋城和挥舞着双手,彷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身子晃晃悠悠,跪在地上也稳不住,只能用双臂支撑着。
他想要抓住宋景贤的胳膊,抬起手后却瞬间歪倒在地,彷佛没有了主心骨,失魂落魄地胡乱挥舞着双臂。
苏水墨心疼不已,赶紧抓住他的手,让他稳定下来,“你看着我!”
宋城和呆滞地转过头。
“现在你已经无法弥补了,相反,你这样做,是在折磨你自己。”苏水墨情真意切地劝道。“何必呢?”
宋城和犹如被抽掉了灵魂,像个木偶一样呆呆地看着苏水墨。
苏水墨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一抽一抽地疼。
但是她必须劝他打起精神来,于是又说,“侯府大大小小的事情还需要你操心,你要是倒了,他们怎么办?”
“可是爹还没原谅我……”宋城和机械般地回答。
“令尊最后那个笑容中,不是包含着释然吗?”苏水墨柔声道。“他早就原谅你了,这么多年来,只是你们在自我惩罚而已,不是吗?”
“……我对不起他。”
苏水墨拍拍宋城和的手,继续劝,“其实你心底也爱着你父亲,不然,你也不会在听说他出事以后,立刻飞奔回来了。老人家在临终之前能看到你,也已经很满足了。
“天底下的父母是永远不会怪罪孩子的,就算你这么多年对他不闻不问,他也依然爱着你,把你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他从来没说过责怪你,或者是让你忏悔的话?他是没有遗憾,安然离去的,你不必自责。”
宋城和怔了怔。
由苏水墨的话,他确实想起,这么多年来,不过自己多么冷眼相对,宋景贤也依然疼惜着自己,对自己的痛恨没有半分怨言。
而且,他临走前也说,从来没有怪过自己……
宋城和愣愣地看着宋景贤的遗体,忽然站起身,后退了两步,随后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头。
宋管家也就地跪下,终于忍不住,哭喊起来,“老爷——!”
苏水墨也按照礼节,朝宋景贤拜了拜,用袖子擦去眼泪。
她想到了自己的爷爷。
那时候苏水墨刚刚拿到第一份工资,她给爷爷奶奶买了一盒点心,两个老人很开心,一直夸她。
然而,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苏水墨的爷爷就离世了。
那个时候她在外面忙工作,匆匆赶回来时,也没来得及见老人最后一面。
办完丧事,整理老人的遗物时,苏水墨发现了那个点心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点心都被切成了两半。
奶奶走到她身边,带着悲痛告诉她,“你买的点心,你爷爷一直舍不得吃,就都切成了两半,每次只吃一点……”
那一天,苏水墨在爷爷的遗照前嚎啕大哭,几乎把泪都流干了。
在长辈眼中,孩子永远是最宝贵的,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会有所怨言,所以她刚才才会那么劝宋城和。
宋景贤离世,整个侯府陷入悲痛之中。
苏水墨帮着处理了丧事,说是帮忙,其实她大多数时候只是陪着宋城和,劝导他不要过于自责。
等一套流程下来,苏水墨让宋管家帮自己备了车,悄悄回了苏府。
她没有亲自向宋城和告别,而是让宋管家帮忙传了话,因为她知道,现在两人之间已经隔了一条鸿沟。
即便宋城和说他不在意身份的事,即便苏水墨也不在意这件事,但她还是觉得无法面对宋城和。
苏水墨回到苏府时,最先见到的是张兴安和浮香。
两人看到自家小姐,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浮香瞬间抽泣起来。
眼看张兴安也要跟着掉眼泪,苏水墨赶忙劝阻他们,“嘘——我被人绑架这事儿,我哥知道吗?”
浮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前两天得到扈老板的消息,说您没事以后才回来,一直没敢告诉少爷……”
苏水墨感觉自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绝对不能露馅,知道吗?就说我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做生意。”
三人串好口供,随即苏水墨才打起精神,带着两人去了苏凡的院子。
刚一进门,三人就看到苏凡正在小厮的帮忙下,试图扶着墙站起来,结果并没有成功。
“哥!”苏水墨快步走进来,努力做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墨墨!”苏凡又惊又喜。“你可终于回来了!”
“嗯,生意都处理好了,我就放心回来啦!”苏水墨笑道。
她走到轮椅后面,推着苏凡轻松道,“走,我推着您出去散散心。”
说罢,兄妹俩便离开院子,去了花园。
路上,苏凡责怪道,“墨墨,你也真是的,怎么不好好照顾身体呢?”
“呃……”
苏水墨以为他听到了什么风声,正想找藉口,就听苏凡又说,“你前两次回来,都说染了风寒,瞧瞧你现在的样子,都瘦了。
“我问你话,你也只是摇头点头,一直不肯说话。宋公子说你嗓子坏了,我还把他骂了一顿,怎么不给你找大夫医治?
“你呀,前几次回来都跟做贼一样,躲躲闪闪的,也不肯抬头正视我的眼睛,这次可好,你总算是正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