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邪”莫别离!
铁石心、李君鸿、韩铮、净丰、净远忆起武林往昔旧事,都不约而同为这个名字所震慑。
只有裴延空战意高昂,这次率先动手,挥舞起那柄乌黑的阔剑,运足气劲向莫别离冲击而去。
“壮思剑!”莫别离一眼认出了宝剑,道,“你可别辱没了这柄昆仑名剑。”
裴延空这一剑劈头斩来,势大力沉,莫别离侧身闪开。裴延空连忙又一剑挑上,莫别离已上前,一手闪电般探出,直擒裴延空持剑的右手腕。
裴延空收回阔剑横挡,莫别离化爪为掌,沿腕而上,朝他肩头拍去。
裴延空被逼退开,踉跄着站定。交手数招,高下立判。
“裴兄弟,我来助你。”彷佛被裴延空所鼓舞,“判官”铁石心也直扑而上,两只金刚圈在周身飞旋,与裴延空一同迎战莫别离。
而此时,屠龙、郭绰、寂陀、薛武也向剩余四人冲杀过来,相继动手。
“你杀了我师弟。”净丰手持净明掉落的戒刀,横刀拦住了寂陀,冷冷道。
“罪过。”寂陀也不多话,挥起大掌与净丰相斗。
“阴阳十字剑”韩铮的双剑迎上了薛武的单剑,顿时剑光交织。
“大镖头”李君鸿的红缨枪如毒龙出洞,“阴风爪”郭绰的铁爪似猛虎下山,狭路相逢,龙争虎斗。
净远的一条齐眉棍扫向“铜皮”屠龙,二人也缠斗在了一起。
霎时间,城楼下一片刀光剑影。
铁石心和裴延空一左一右夹击莫别离。
铁石心两只金刚圈轮番硬撼莫别离,左肩被薛武暗算的伤口再次裂开,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半身。他浴血而战,愈战愈勇,完全是以命搏命。
裴延空手持壮思剑奔腾,使出“昆仑剑法惊雷篇”里的剑术,乌黑的剑刃横劈竖斩,绞起阵阵犀利剑气,直往莫别离身上招呼。
铁石心金刚圈攻左,裴延空壮思剑攻右,二人倾尽全力,想要压制住强势的莫别离。
同时面对铁石心和裴延空两名凶猛的高手,“凶邪”莫别离闲庭信步一般在战圈中游走,仅凭一双手接下了所有进攻,而且还不断寻找对方的破绽还击。
净丰本是六人之中最强者,但先前受了屠龙一记重拳,内伤加身,战力很大程度上受了压制。
他手中的戒刀上下翻飞,使的是少林绝技“燃木刀法”,雄浑的内力催发出火焰在刀刃上隐隐约约闪现。
寂陀打出秘传“大悲手”,两只巨掌铺天盖地袭来,任谁受上一击都粉身碎骨无疑。
中原禅宗与吐蕃密宗的两位传人皆走刚猛一路,在此硬碰硬,斗了个旗鼓相当。
韩铮阴阳十字剑左右开弓,攻守兼备,但他心绪不宁,战斗时脑海中不时闪现黄巢与朱温的面容,想到此刻众人的危险处境,心急气躁,剑法中的破绽自然露出。
薛武虽然名不见经传,但他的剑式飘逸灵动,着实不凡,抓住韩铮的破绽狠狠进攻,竟渐渐占了上风。
李君鸿红缨枪在手,一寸长一寸强,将郭绰逼在一丈开外猛击,郭绰应接不暇,铁爪也没机会偷袭。
净远齐眉棍两次扫中屠龙,屠龙只是后退几步,然后就像没事一样,黝黑虬劲的肌肉上连道印迹都没有,继续抡起开山碎石的拳头战斗。
净远不禁皱眉,“铜皮”屠龙明显练的是“铁布衫”一类的横练功夫,肉体强化,棍棒根本伤不了他。
五个战圈各自都处在胶着状态。
每个人的体能和内力都随着时间在急剧流逝。
外围朱温的精兵严阵以待,准备随时上阵擒杀他们。
他们身处危险的绝境。
再这样虚耗下去,别说朱温,谁都杀不了,就连自己的性命也要白白葬送。
必须打破局面。
六个人都意识到这个问题。
铁石心流血过多,已经渐渐感到不支。
莫别离见机发狠,避开裴延空的一剑,绝招“霄尘掌”出手,拍向铁石心,想要一击格杀。
铁石心眼见躲不开,也自知不敌,就想豁出性命硬拼以求最大程度伤敌,贯足全劲使出“大摔碑手”,穿过金刚圈迎向霄尘掌。
两掌相碰,真气激荡,空气以两掌为中心猛烈爆裂开来,那只金刚圈瞬间被巨力扭曲。
莫别离后撤三步站稳,一阵腥甜涌上咽喉,面色很不好看。
铁石心高大的身躯被震飞出去,倒飞出几丈远狠狠地撞在了城墙上,城墙上立马裂开数道寸深的裂缝。随即一大口鲜血喷出,与莫别离对掌的右臂骨骼从手开始迅速碎裂上去,一条右臂尽碎,无力地搭垂了下来。
铁石心面色痛苦,沿着城墙滑坐而下,战力尽失。
莫别离一击霄尘掌,竟有如此威力!
裴延空怕他再下杀手,赶紧挥剑杀来,莫别离只是闪避。
方才一击他也受了伤,但除一劲敌后再面对裴延空无疑轻松了不少。他只闪不攻,暗暗恢复伤势。
铁石心此刻不知死活,剩余五人都急了。
突破!
韩铮做了个大胆的决定,突然收住剑势,撇开薛武,扑向了郭绰。
这一剑当头削来,郭绰大惊,铁爪连忙探上格挡,激起火星四溅。
韩铮使的是阴阳十字剑,另一剑斜刺而上,郭绰闪身躲开。
这一闪,可是要了他的命。
李君鸿瞧准时机,在他闪身空门大开的刹那,一枪戳上。
枪尖完全隐没在了郭绰的腹部,李君鸿红缨枪一搅,郭绰肠穿肚烂,必死无疑。
李君鸿拔出了红缨枪,枪尖上还挂着碎肉。
“阴风爪”郭绰的腹部破开了一个大洞,先流出了血液,再流出了肚肠,他瞪着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这一切。
朱温承诺他的荣华富贵还没有兑现,他就要死了。没人理会他了,他在人家眼中已经是死人了。
薛武追击韩铮的剑也到了,削在了韩铮的背上,从右肩至左腰,伤口怖人。
李君鸿赶忙上前招架住薛武。
韩铮一剑插地,单膝跪地,低着头,背上已是鲜血淋漓。
裴延空不知道多少剑劈出去了,却连莫别离的衣角都沾不到。
莫别离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再躲闪,轻易一掌就击退了裴延空。
裴延空手持壮思剑,没有再次上前,急促地喘着气,短暂恢复着就快枯竭的体力。
他与莫别离四目相对,不是刻意的激烈的眼神交锋,只是那种想要看清对方的质朴的凝视。
裴延空知道,目前的自己根本不是“凶邪”莫别离的对手,他与铁石心二人都抵挡不住莫别离。
但他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样被莫别离玩弄在股掌间。
莫别离也没有再次出手,他看着裴延空,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时,外围朱温的士兵突然动作起来。
只见一名白衣女子骑着一匹骏马,驱赶着另外八匹,冲击士兵的包围圈。
她手中长剑左右劈砍,想要冲杀进去,却被士兵半路拦截下来。
白衣女子正是铁倩。
原先的计划是铁石心八人刺杀朱温,铁倩因为较弱,被安排看守马匹,接应八人突袭后逃离。但不料八人身陷埋伏,铁倩久等八人不至,心急不过,驱马赶来想要接应八人逃离。
“突围!”李君鸿一声大喝,一枪挑开薛武。
净丰、净远先后撤出战圈,向李君鸿汇合而来。
裴延空没有撤,依旧与莫别离在对视,他明白自己摆脱不了莫别离,只能举起了壮思剑,想要咬牙一搏。
这时,先前生死不明的铁石心突然跃起,踏在城墙上反弹着扑向莫别离。
莫别离盯着裴延空,目光深邃,若有所思,没有闪躲从后扑来的铁石心。
铁石心用他所剩的左臂勒住了莫别离的脖颈,他披头散发,宛如浴血修罗。
“快走,照顾好我的女儿。”铁石心对裴延空费力地吐出这句话。
裴延空明白铁石心是舍己救人,此时不能感情用事,他点点头,转身向李君鸿汇合去。
李君鸿红缨枪在前开道,裴延空和净丰一剑一刀一左一右,净远齐眉棍殿后。
四人团聚成一个小的阵型,杀进士兵中,想要与铁倩里外贯穿,打出一条通路以求突围。
“放箭!”朱温下令。
城楼上一波箭矢射下,倒是伤了不少自己人。
“给我杀!”朱温喊道。
薛武、寂陀、屠龙三人追杀而来。
但两道剑光拦下了他们,竟然是重伤的“阴阳十字剑”韩铮。
“待到秋来九月八。”韩铮无端端吟出了一句诗。
薛武、寂陀、屠龙三人见他已是重伤之人,想要迅速解决掉他。
“我花开后百花杀。”韩铮舞起阴阳十字剑,又吟诵了一句,冲向三人。
韩铮吟诵的是黄巢的诗。
李君鸿四人组成的阵型在士兵的包围之中艰难前行,四人都不同程度上受了伤。
李君鸿红缨枪刺倒前方的阻拦者,裴延空和净丰刀剑翻飞砍倒一片,净远的齐眉棍也被人斩断了,他夺过一把长矛杀敌。
四人在打通一条鲜血铺就的逃生之路。
突然一刀沿着诡异刁钻的角度劈来,劈在了殿后的净远腰上。
竟是变节的“亡命盗”伏虹,先前一直没动手,危急时刻发难来了。
伏虹临阵反戈,一刀伤敌,立刻退开。
净远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净丰想回头去营救。
“你们走!”净远最后一口气喊道,随后被士兵乱刀分尸。
净丰见相处多年的师弟连个全尸都没留下,目眦欲裂,也不顾出家人的清规戒律,怒吼:“伏虹狗贼,来日我必杀你。”
“冲天香阵透长安。”韩铮豁出了性命阻截对方高手,掩护四人突围。
“满城尽带黄金甲。”他此刻心如止水,大义赴死,完全感觉不到背上伤口的痛楚。
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回光返照令他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玄妙境界,剑术激增,竟然生生压制住了薛武、寂陀、屠龙三人的联手。
薛武、寂陀、屠龙三人来不及追击,李君鸿、裴延空、净丰已经杀出了一条血路。
三人纷纷上马,准备奔驰逃离,反倒是铁倩的马被三四把长矛插入肚中,摔倒在地,铁倩落后遭到包围。
裴延空救人心切,驱马掉头,壮思剑奔腾,剑气浩荡,斩翻一片士兵,为铁倩解围,拉她上马,二人共骑一匹。
李君鸿和净丰掩护他们先走。
净丰瞧了一眼城楼上的朱温,夺过一把长矛,贯足气力投掷而出,长矛如同黑色闪电破空刺去。
净丰这一掷倾尽全力,用上了少林绝技“心意气混元功”的雄浑内劲,长矛牢牢锁定朱温。
眼见长矛就要夺命,朱温来不及闪避,慌乱之中拉来身边的严意。
严意左肩重伤未愈,被朱温用力一拉疼痛传来,根本无力抵抗,在他愤怒恐惧的眼神注视下,长矛洞穿了他的胸膛。
严意叛变,却沦为朱温的挡箭牌,朱温捡回了一条命。
裴延空四人骑三匹马飞驰远去。
朱温阴沉着脸,喝道:“给我追!”
一大队龙骧骑兵驾马追去。
韩铮见李君鸿等人成功突围,再也撑不住了,他已经耗尽了真元,生命如油尽灯枯。
伴随他大半戎马生涯的阴阳十字剑也脱手了。
薛武用漂亮的一剑送他归西。
“你使的竟是峨嵋派剑法。”“阴阳十字剑”韩铮对薛武说出了人生最后一句话。
他就要入土去见黄巢了。
薛武、寂陀、屠龙三人骑上士兵牵来的马,也追击而去。
“你可以松手了。”莫别离对铁石心道,却发现他已经没有了气息。
“判官”铁石心依旧用左臂死死勒住莫别离,但脑袋与右臂一样垂了下来,倒像是他趴在莫别离的背上。
莫别离屈肘轻轻一顶,铁石心就倒在了地上。
“父亲!”铁倩回头望见了这一幕,噙着泪水默默往心里喊道。
莫别离没有追去,还是站立在那,深邃的目光望着驾马远去的裴延空。
直到裴延空消失在视野中,他才闭上了眼。
那年轻人桀骜不驯的眼神,多么像某个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