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
李玄鹰之所以选择青木川,一方面也是考虑到有五条密道可以进入青木川。通过这五条密道,就可以最大程度上避过朱温手下的狙击截杀。
大顺客栈分别那日,李玄鹰就把这五条密道的入口位置告知了楚恒和燕渺渺,并且约定进入青木川以后,就在镇上唯一的一家米铺汇合。
其他值得李玄鹰信任的白道首领和前朝将军,也都收到了要走密道的消息。
楚恒一行有五人,白墨本来就和他们四个不是一路,又加上重伤未愈,于是悄然离去,行踪不明。
剩下的四人决定分组走不同的密道,普甲和独孤枭各自走一条,楚恒和燕渺渺则同行一路。
独孤枭走的这一条密道,地势低洼,雨水倒灌而入,导致密道中常年积水,脚下泥泞不堪。
独孤枭几乎是咬着牙走出的密道,密道的出口竟然在一间普通民房之中。
而令独孤枭意想不到的是,这间普通的民房里,却有七个极其不普通的人正在喝酒。
本来喝酒也是一件非常普通的事,可是正当他们喝得兴起的时候,从扔掉酒杯到祭出兵器,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彷佛酒杯直接变幻成了兵器。
谁在喝得兴起的时候能有这样的迅疾?除非他们早就知晓敌方的到来!
独孤枭扫视了他们一眼,目光冷峻,松纹铁剑已经在手,道:“你们‘草原七凶’不在草原老老实实牧羊,跑这青木川来干什么?”
“草原七凶”的老大恶狠狠地道:“兄弟们来送独孤堂主一程!”
普甲走的密道,就比独孤枭走的那一条要好上太多,地面非但不泥泞,还铺了青石板,甚至就连密道里的墙壁,用的也是一块块青砖。
很快普甲就走出了密道,密道的出口隐匿在一大片的假山之中,普甲竟然来到了一处豪宅的院落。
院落里的观景亭中,赫然立着八道黑色的身影,八个人就那么冷冷地看着走出假山的普甲。
普甲感受到这八位彪形大汉身上所散发的凶狠杀气,知道一场恶战在所难免,道:“贫僧眼拙,敢问八位如何称呼?”
其中一名大汉操着阴恻恻的口吻道:“大师死也应该死得明白些,道上称呼我们叫‘黄河八煞’!”
普甲道:“只怕过了今天,道上就没有你们‘黄河八煞’了。”
大汉道:“大师好大口气!”
八名大汉八件兵器,同时如乌云蔽日一般腾起,招呼向普甲周身八个要穴。
普甲胸前忽然倏地出现了一柄粗犷且沉重的宣花斧,斧刃闪过一道怖人的寒光。
楚恒和燕渺渺并肩行走在他们选择的这一条密道里。
自从许州城里燕渺渺从青龙会庞焰、甘宗翔和田香三人的合围之中救出楚恒,二人待在一起也已经有数月了。从松鹤庄到大顺客栈,从乱风坡到守将府邸,二人风雨同舟,一起经历了这些惊心动魄的战役。
楚恒道:“前面出了密道就是青木川了,此次朱温必将派遣麾下全部实力,倾巢而出,还有青龙会在一旁伺机而动,危险程度可谓历史之最。”
燕渺渺道:“你难道没有听说过,风险越高,回报越大?”
楚恒道:“关系到天下苍生的事,风险必然极高。”
燕渺渺道:“你要这么说,也对。”
楚恒道:“莫不成这次行动还有人付你赏金?”
燕渺渺道:“你也知道这次行动将会是多么危险,却并没人出来说要付我赏金,所以这笔赏金就落到你头上了,算你先欠着我吧。”
楚恒道:“怎么能算在我头上?再说我身上最值钱的也就这一柄剑了。”
燕渺渺道:“我趟这趟浑水,就是从许州城救下你才开始的。”
楚恒道:“你在许州城救我一命,后来你身中碧蔓毒砂,我也救了你的命。我没能帮你刺杀云里游士,你也没能助我夺回春秋。你看,我俩完全互不相欠。”
燕渺渺听着,忽然笑了,笑得竟比春风里忘情绽放的桃花还灿烂,笑声比十里湖面上悠扬飘渺的琴声还动人。
楚恒说完,也情不自禁地笑了。
世上还有什么,能比彼此间这样真挚的笑容更美好呢?又比这样的欢乐更值得珍惜呢?
楚恒道:“你笑什么?”
燕渺渺道:“我笑你刚才说话的口气,简直像极了一个人。”
楚恒不解,道:“像谁?”
燕渺渺再展笑容,道:“像我。”
楚恒恍然大悟一般点点头,道:“原来近朱者赤。”
燕渺渺道:“只怕近朱者未必赤,近墨者却必然黑。”
楚恒扭头看了一眼燕渺渺,道:“当日我们是拿性命做生意的合作关系,现在我们是不是更像一种……”
燕渺渺内心一跳,道:“更像什么?”
楚恒道:“朋友。”
燕渺渺忽然安静了,彷佛若有所思,又彷佛内心挣扎,过了半晌才道:“我们是朋友。可是若有一天我却不得不伤害朋友,你会不会恨我?”
楚恒闻言望着燕渺渺的眼睛,从她湖水般清澈的眼中竟看见了一丝矛盾和一份阴郁。燕渺渺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楚恒冥冥中闪过那么一点思绪,他知道燕渺渺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的赏金客,却完全不知道燕渺渺的来历。
燕渺渺年纪和楚恒相仿,武技也和楚恒不相上下。楚恒自然是昆仑剑仙曾鼎风的高足,那么燕渺渺呢?和同为女子的铁倩相比,铁倩之父是铁石心,自己也已经做到一方捕头,年纪比燕渺渺略大,可是武技还逊于燕渺渺一大截。
像燕渺渺这样的身手,必然有极大的来头。她师从何人?父母又是谁?目前无人知晓。
谜一样的女子。
燕渺渺忽然道:“我们到了。”
密道的出口已经显现,即将踏入青木川,血战可能随时降临。楚恒不得不集中精神,暂时摈弃思索燕渺渺的神秘来历。
密道的出口竟然在楚恒的头顶,楚恒举头望去,阳光从圆形的出口照射了进来,照亮了一条垂直向上的甬道。
原来他俩身在一处枯井之中,这口井就是密道的出口!
楚恒却道:“作为朋友,你若是身不由己,我也绝对不会恨你。”
燕渺渺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便随着楚恒一起向上爬去。楚恒在前,燕渺渺随后,两人很快就靠近了井口。
在前的楚恒最先靠近井口,忽然却感受到了杀气,而且是好几股杀气的汇聚!
井外竟有埋伏!
可这密道不是李玄鹰亲口告知的秘密吗,怎么竟会有敌人蹲点狙杀?莫非,竟有奸细?
燕渺渺看楚恒停下了脚步,自己也感受到了外面的杀气。楚恒回头朝燕渺渺打了个手势,燕渺渺已经反手抽出了仅剩的一柄惊芒尺。
楚恒明白敌方居高临下,自己和燕渺渺又困在狭小的井里,方寸之地根本施展不了攻势,这样就落在了引颈待戮的境地,敌方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好在杀气虽浓,也只有几股而已,唯一的办法就是迅速突破!
楚恒一剑祭出,纵身飞跃,声势凌人,如鹰隼一般扑击而出。
几股杀气瞬间暴起袭来!
楚恒的脑袋刚一出枯井,最先攻来的竟然是一把钢铁大钳,直直地就朝楚恒的脖颈剪来。
楚恒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外门兵器,心中不由一凛,可是手上却毫不迟疑,一剑疾刺如电。
眼看这把霸道无匹的钢铁大钳就要剪断楚恒的脖颈,却倏地停在了半空,一抹鲜红的血随即喷洒在了钢铁大钳之上。
血,来自钢铁大钳的主人。也幸亏楚恒一剑洞穿了对方的咽喉,不然必定落得尸首分离的下场。
“弟弟!”一名大汉怒吼一声,举起一对钢锥,扑过来就猛戳楚恒左右肋下。
楚恒已经跃出枯井,挺剑格挡,霎时火星四溅。
而在使钢锥的大汉身后,还有三男一女杀至。
燕渺渺也已经翻出枯井,惊芒尺挽了个花,冲入战局。
楚恒遭遇三人围攻,一个就是那使钢锥的大汉,另一个是持一对“夺命连环双钩”的青年男子,还有一个是用一对“阴阳分水刺”的美妇。
三人六把兵刃,滔天攻势刹那已将楚恒淹没。
一名擎着“金木棒槌”的大胖子和一名挥舞“九曲灵蛇链”的老叟一齐夹击燕渺渺,大胖子有千钧蛮力,而老叟则阴险刁钻,燕渺渺仅靠一柄惊芒尺,吃了兵刃短小的暗亏,逐渐落于下风。
这六人全部使用奇形怪状的外门兵器,却不知是何来路?
大汉的钢锥专戳楚恒的腰际,青年男子的双钩直扫楚恒的下盘,而美妇的分水刺则负责进攻楚恒的中门。三人之间的配合,已经近乎无懈可击。
楚恒执丹心剑在身前舞出一张剑网,和三人的六把兵刃不断交击,溅出的火星越来越密。
这时,楚恒听见另一边的燕渺渺喊道:“当心,他们是岭南道的巨毒门门下,兵刃都淬了剧毒!”
原来和楚恒交锋的是巨毒门“蝎子”骆述威的门徒!而燕渺渺遭遇的则是岭南道另外的高手“推山力士”皮冲和“黑链子”陶定峰。
陶定峰的“九曲灵蛇链”异常歹毒,每一次都从不可思议的角度激发而出,打向燕渺渺的要穴。
一根铜链,在这老叟手中,竟有万千鬼魅般变化。
而大胖子皮冲,战斗全凭一身惊天蛮力,捣出的一根“金木棒槌”上,就有足以排山倒海的万钧之力。
燕渺渺不敢硬接皮冲的棒槌,闪身避开一击,骤起一脚踢向皮冲的肚皮。
皮冲虽然肉厚,但也不愿白白挨这一脚,往后一缩。毕竟不是师出同门,或是心有灵犀,这二人的配合颇具漏洞。而皮冲往后这一退,却害惨了陶定峰。
正当皮冲缩后,陶定峰的铜链就像毒蛇一般钻到燕渺渺胸前,燕渺渺眼疾手快,刺出惊芒尺,穿透了链子上的一节铜环。
这一下,陶定峰的铜链就收不回去了,只有一端在手,另一端被燕渺渺的惊芒尺牢牢钉住。
忽然燕渺渺左手从腰间一抖,缠绕着蛮腰的绳索飞卷而出,彷佛是一条更毒的蛇钻出,卷在了陶定峰的脖子上。
燕渺渺和陶定峰之间,一根铜链和一条绳索平行着。陶定峰没有料到如此,他只觉绳索一紧,便呼吸困难。
绳索再紧,陶定峰的老脸已经涨得通红。活命要紧,陶定峰松开他的铜链,以双手去扯开脖子上的绳索。
燕渺渺知道机会来了,脚下一踩,身法一展,欺近挣扎中的陶定峰。
这时皮冲一棒槌已经攻到燕渺渺先前站立的地方,却又是一棒槌落空。
皮冲气急败坏,朝燕渺渺望去,却只见陶定峰一手扯着自己的脖子,一手捂着自己的左胸。
鲜血从捂在胸前的指缝间流出,也从燕渺渺的惊芒尺上滴下。
燕渺渺看也不看濒死的陶定峰,回头望向皮冲,皮冲竟然吓了一跳。
巨毒门的三人还在围攻楚恒,却是久拿不下。
这三人中,使钢锥的是“毒牙”葛连奇,持双钩的是“毒钩”庞异,用分水刺的是骆述威的胞妹“毒刺”骆美凤,而先前死去的拿钢铁大钳偷袭楚恒的则是“毒螯”葛连怪,也正是葛连奇的弟弟,这四人就是岭南道巨毒门令人闻风丧胆的“四毒护法”。
可惜“四毒护法”遇上昆仑剑客,已经殒命一人,剩下的三人再怎么配合完美,也有一块裂缝是他们无法去填补的。门主“蝎子”骆述威也不在场。
两百招过后,楚恒就捕捉到了那一块致命的裂缝,一式“烈阳贯天”刺出。
烈阳倒是没有,有的只是剑气和剑光。
无坚不摧的剑气和剑光。
骆美凤和庞异各自守了一招,然后转身就跑。
“毒牙”葛连奇此刻也想转身就跑,却重重跌倒在了地上。
身下鲜红的血浸泡着他倚仗成名的一对“蚀骨钢锥”。
这时,皮冲大喊了一声:“风紧,扯呼!”撒开两条肥腿也想逃跑,可是轻功真不是他所擅长的。
燕渺渺的绳索再一次飞卷而出,拉回了“推山力士”皮冲肥硕的身躯。
皮冲似乎眼泪都快要下来了,倒在地上作揖道:“女侠饶命!”
燕渺渺冷言问道:“活命可以,你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吗?”
皮冲道:“我不是巨毒门的,更不是青龙会的,我只是跟着骆门主,不,骆述威过来凑热闹的。骆述威替青龙会卖命,那个跑掉的‘四毒’里的庞异,就是青龙会‘鹰眼叟’庞焰的亲侄子。”
楚恒道:“你们怎么知晓要在这里蹲点狙杀我们?”
皮冲道:“这是骆述威交代我们的,至于骆述威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楚恒道:“其它密道的出口,是不是也同样有人把守?”
皮冲道:“大侠明鉴。另外四组人马,分别是‘黄河八煞’、‘草原七凶’、‘冷血十三剑’和‘白骨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