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曦走后.神乐便和衡弄文百无聊赖的闲逛.似乎和这热闹场景不相应.他们也越走越偏.渐渐的满城灯火都被他们遗忘在身后.
忽然.神乐像发现新大陆一样兴奋起来:“那个老头是算命先生吗.”
还未等衡弄文反应.神乐便拉着他跑到一个老头跟前.狗皮膏药贴着额角.一头稀疏埋汰的头发用一只树叉削做的发标簪着.一身灰布衣裳遍布油污泥渍.不知道几百年没有洗过.
走到近前.一股浓烈的腥臭气味扑鼻而来.神乐这才后悔自己莽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自己撞到这臭老头面前.
“走走走……”神乐一只袖子捂鼻.一只手逃命似的拉着衡弄文远离那老头:“这老头怎么这么臭.怪不得没人敢在他旁边设摊子……”
衡弄文好笑的被她拉着走远:“你这人惯会以貌取人.嫌贫爱富.”
“年轻人等一下.若是没什么急事容老道给二位卜一卦.今日中元节卦钱减半.卜一卦送一卦.”
老头说话说的极慢.却莫名的有种能让人听完的魔力.衡弄文和神乐回了头.老头正正襟危坐.捏起的兰花指捋着胡须.寸长的指甲藏污纳垢焦黄一片:“过来算一卦吧.不准不要钱.”
老头笑的奸诈.露出的一排黄牙让神乐抖了三抖.神乐再次拉了拉衡弄文.皱着眉头嫌弃道:“走吧走吧.埋汰死了.”
衡弄文愣了下对神乐一点头:“走吧.”
“年轻人.你日后恐有大灾.莫要后悔……”
老头又在后面悠哉悠哉的喊道.听的神乐心里禁不住像猫挠了一样不上不下.她再次拉了衡弄文:“走吧走吧.他要是真会算怎么不给自己算算.要不也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她拉了两下.衡弄文根本没动.回头发现衡弄文正若有所思的看老头的招牌.神乐眯着眼睛看那被泥垢掩盖的字迹.大体上写的是吉凶祸福.避无可避.若是先知.岂能不避.
“走.我们去看看也无妨.”衡弄文拉了神乐又返回去.神乐大惊:“衡弄文.你开什么玩笑.我记得你得洁癖可比我严重的多.”
“无妨.回去再换件衣服就好了.我们就当听个乐子.”衡弄文像着了魔一样拉着神乐.神乐则用袖子死死的掩住鼻子远远的躲开那老头.避之如蛇蝎.
这衡弄文不知犯了什么邪.平日里喊着这里脏那里脏.好像是连空气都能把他污染了一样.巴不得能用塞子把耳鼻口全都给塞上.如今倒好自己湉着个脸的往这么个埋汰老头身上凑.他好歹也是饱读诗书.满腹经纶的神仙.难道不知道天命不可违吗.要是他是凡人也就算了.还有天上的神仙可以给他们改天命.可他们本身就是神仙.只能听从天命好不好.
衡弄文坐在了算命老头抽出来的一张小板凳上.又给神乐拿了一张.神乐眼瞅着他那寸长的指甲里的泥垢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摆明了打死也不坐的态度.衡弄文看了她对那算命老头笑:“她就这样.老先生莫怪.”
知道神乐是嫌自己埋汰.那老头就用白眼斜看着神乐不屑道:“姑娘可知老道为何搞的这样邋遢.”
神乐捏着鼻子.到后来干脆封了自己的嗅觉.只是怕这里的空气被老道污染也不敢放开呼吸.此刻听老道问她她又理所当然的答道:“当然是你不舍得洗澡.怕把一身的跳蚤洗没了.就没人陪你玩了.”
神乐当然只是说笑.老道身上有没有跳蚤她可不知道.当然她也没兴趣知道.不过看样子这老头也不会逃过跳蚤的魔掌.他脏成这个样子.怕是只有跳蚤敢近他的身.
想到这里.神乐又提醒道:“不过我觉得您老人家还是先洗干净.这样才能招到更多顾客.毕竟.”她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衡弄文的肩膀失望道:“这种傻子还是百年难得一见啊.”
“神乐.不要闹.”衡弄文亲昵的拍拍神乐搭在他肩上的手背.倒弄的神乐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回了手.
“老先生您继续说.”
神乐鄙视了衡弄文一眼.站的离算命老头远了些.看到旁边有棵歪脖子树她便喜滋滋的跑过去坐在树杈子上荡着玩.让衡弄文自己去被那老头忽悠去吧.她可没那么广阔的胸怀可以容纳那样的浑浊气息.
她离得远听他俩说话不是很清楚.反正她又不感兴趣.也就没留意.可那老头好像诚心的跟她过不去.故意冲她的方向扯着脖子喊.生怕她听不见.
“老道这一身脏啊.可是旁人求都求不来的.可别以为我和那些街头郎中骗子做的买卖一样.老道做的可都是货真价实泄露天机的大事.这一但泄露天机.天公怎会饶了我.自然是三天两头就派些小鬼来勾我的魂魄.我啊就是靠的这一身臭气没一个小鬼敢来近我的身.”
“切.”神乐不屑的翻了个身.背对着他们趴在树杈上看城中灯火.你这一身臭不但降了小鬼.连她这神都被折服了.真不知道衡弄文是怎么受得了的.
老道士喊了半天.被秋风呛的咳嗽.衡弄文招了招手.给那老道士顺气:“世事艰难多有不易.我这朋友最爱斗嘴.先生不要和她计较.”
老道士坐正捋了捋胡须似乎对衡弄文颇为满意:“年轻人.老道挺喜欢你.不过你就快死了.可惜.可惜了.”
老道士直摇头听的衡弄文一阵不自在.他本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的就信了老道士的邪.拉了神乐来听他胡说八道.他心中明白即使作为仙他也无法揣踱天命.他一个凡夫俗子又怎能相信.
只是老道士这么一说.衡弄文的心却猛地一沉:“此话怎么说.”
那老道士眯着眼睛看衡弄文.眼里精光四射.半晌胳膊撑在膝盖上伸长了脖子和衡弄文神秘兮兮的说话.
“我知道你不是一般人.那姑娘的来头更是不小.不过老道说你命不久矣.却是绝对看出了端鋭.不敢妄言.”
衡弄文皱眉:“那可有化解之法.”
老道士收回脑袋.懒散的坐成一坨:“化解之法简单.是生是死全在公子一念之间.你要非要做那就非得死.你若不做.活得自然自在.一生无忧.公子可能不信老道的话.那老道士就再加一句.你这一劫是为情结.你若放下了.烟消云散.你若放不下.沧海劫灰.”
衡弄文看着老道士的眼睛沉思半晌.也不知道他想了些什么他又突然木木的问到:“那先生可能告知我朋友的命数如何.”
老道士摇了摇头.叹气道:“不可说.不能说.不敢说.不必说.她命数已定.改不了.逃不掉.做再多也是徒劳.年轻人自己思量着点吧……”
衡弄文转头看向神乐.她此刻正安静的趴在树杈上.虽是满目迷离灯火.却掩盖不了她眉眼里的落寞.秋风寒凉.带着桂子花香的气息拂过她的层层裙裾.将她的黑发吹的凌乱.迷了双眼.
他这一失神的空荡.再回头老道士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收拾了简单的破摊子.将那脏兮兮的招牌往肩上一扛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衡弄文忙从怀里拿了几只金珠追道:“老先生.您的卦钱……”
那老道士头都没回一下.只是将空着的一只手朝脑后挥了挥:“自己留着用吧.老道士没得那个命花你这金珠了……”
衡弄文僵在一旁.看他唱着词儿越走越远.门府高挂的大红灯笼将他污秽的身影拉得又细又长.
“福祸本相依.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躲了也白躲.不躲或福兮.世人阚不破.唯有我清明.清明又如何.躲不过还是躲不过.呵呵……”
衡弄文听了他的词儿哑然失笑.收回银子去找神乐.看来他还是太傻.病急乱投医的连江湖术士的胡话也当真了.
神乐正在揉眼睛.衡弄文走到她身边了她都没察觉.
“怎么了.”衡弄文足间一点也坐到歪脖子树的枝丫上.挪开了神乐的手看她睁不开的眼睛轻轻的吹了两下.
神乐仰着头任由他摆弄.含糊不清的说道:“风吹的头发迷了眼睛……”
“好了.”衡弄文移开手.退了些距离.神乐眨了眨眼睛觉得舒服了许多.看了看树下奇怪道:“那算命的老头呢.”
衡弄文一摊手无奈道:“果然被你说中了.那老道不过也是个故弄玄虚的江湖骗子.我竟然鬼迷心窍的信了他的邪.这会儿他自己编不下去.便收摊子溜了.”
神乐也不知怎么的忽然一抖.下一刻没由来的伸手就将衡弄文给推下了树.谁知道树杈子太细.这一下大晃动竟然断掉了.神乐没反应过来也跟着掉了下去.砸的衡弄文直嗷嗷.
衡弄文趴着不动.摔了一身泥巴.咬牙切齿的吼:“神乐.你又发什么神经.”
神乐慌张张的爬起来.听他这么一吼又不解恨的给他补了几脚:“谁叫你沾了那老道士的一身臭气还来碰我.”
衡弄文吃痛哼都哼不出来:“你无理取闹.”又从怀里摸出两个金珠贼兮兮的笑道:“不过还好.省了两个金珠.我们可以买些酒喝……”
神乐一把将金珠夺过.笑的开心:“这还差不多.你.赶紧去换身干净衣服.我去买些酒喝.麻利点.一会儿要放烟花.要是耽误了小心着点.”
神乐举起毫无威胁力的拳头冲衡弄文挥挥.却发现衡弄文躺在地上笑她.她不解又用脚尖戳了戳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衡弄文就地躺着.还将胳膊枕在脑袋下:“没什么.就是发现这样看夜空真美.星星好大.月亮也好大.来.我教你数月亮怎么样.”
神乐呆在一边看神经病似的看他.他不见神乐动静又歪头对神乐来笑:“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摔坏脑子了.奇怪.要不我怎么觉得你今天格外的美呢.”
“神经病.”神乐毫无意外的赏了衡弄文一顿暴栗.气冲冲的跑去买酒.
衡弄文继续看他的星星.为什么觉得她今天美呢.
大抵是因为她方才笑的舒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