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俊楠气喘吁吁赶来的时候, 空荡荡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两个,电话里周楚辞只告诉他宁佳悦受了伤在医院,事情的来龙去脉他毫不清楚, 此刻看叶昊泽凝眉坐在靠椅上, 就知道事情并不简单。
周楚辞接过他手里的宵夜, 在叶昊泽旁边坐下, “哥, 老三带来的宵夜,你凑合着吃点,晚上还得照顾嫂子。”
叶昊泽按按眉心, 终是接了过来,只是没吃几口就放下了, “这儿也没什么事了, 你们早点回去吧, 最近我就不去公司了,有什么事你们决定就行, 对了,今天的事你们给我好好查查,我倒要看看,是谁伤了她。”他语气里的狠意像是能把人冻住,曹俊楠已经可以预见那人的下场。
他们走后, 叶昊泽平复了一下心情才走进病房, 宁佳悦还没有醒, 董戈雅背对着门坐在病牀前的椅子上, 听见动静, 回头看见是叶昊泽,慌忙站了起来。
叶昊泽只是盯着牀上的宁佳悦, 因为受伤的关系她只能趴着睡,叶昊泽看不清楚她的脸,对一旁的董戈雅道:“今天辛苦你了,早点回去吧。”
“啊?不辛苦的,叶总您回去休息吧,晚上我会留在这里照顾佳悦。”
叶昊泽走到病牀的另一侧,终于能清楚地看见宁佳悦的侧脸,只是刚动完手术,她的脸上还是掩不住的苍白,叶昊泽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再看向董戈雅的方向,语气透露着些微的不耐,“回去吧。”
董戈雅不好再做停留,拿起包,慢慢走了出去。没有外人在场,叶昊泽眼里的柔情不再压抑,用手撩开她脸庞的发丝,细细抚摸着她苍白的脸颊,忍不住上前亲吻她紧闭的眼睛,寂静的夜里,昏暗的病房内,那人,满心满眼的心疼和怜惜,温柔了夜色。
晚上9点多的时候宁佳悦终于醒了,可能是打的麻药过了,她痛得直皱眉,手下意识地想要揪紧牀单以止住到了嘴边的□□,触手处却是一片温热,顾不上伤口疼痛,她睁开眼睛就看见自己是趴在叶昊泽的身上,他胸口处的衬衫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看她疼的厉害,叶昊泽急忙按铃叫来门外的护士,大概早料到会有这样的情况,女护士很冷静,说实在疼的厉害可以申请打止疼针,可医生一般不建议这么做,毕竟止疼针对伤口愈合不利,建议他让宁佳悦转移注意力,忍一会就好了。
叶昊泽转头看着宁佳悦,只这么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已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拿手抹去她额角的汗水,附在她的耳边柔声问道:“能忍吗?”宁佳悦虚弱地点点头,说不出话来。
护士走后,叶昊泽为她重新盖好被子,把她脸上汗湿的发丝别到耳后,拥着她的那只手一直轻柔地抚着她的背。
待这阵磨人的疼痛过去,宁佳悦整个人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虚软的只能靠着他,叶昊泽拿手指摩挲着被她咬得发白的嘴唇,突然缓缓开口:“你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吗?”
宁佳悦一时忘了疼痛,怔怔看着他,大眼清亮,黑黑的眼珠像黑葡萄一般晶莹润泽,这样的她让人不忍,叶昊泽提醒道:“今天怎么想起出去了?”
宁佳悦努力想着措辞,最后小心说道:“很久没逛街了,我就给小雅打了电话约她出来。”
“哦?我不记得你的手机上有她的号码。”
“是……是这样,以前有一次逛街的时候,我的手机丢了,联系不上她,后来我们就记住了对方的手机号。”
“我的呢?”
“什么?”
叶昊泽仔细地盯着她的嘴唇,问得很是随意,“我的手机号,你记住了吗?”
宁佳悦愣住,手心都出了汗,“我……我一直都有带着手机的。”看他眉眼毫无松动,保证般低声补充:“我会记住的。”
叶昊泽细细看着她,半响才说道:“还有,我的生日,8月20号,你记住了。”
宁佳悦连连点头,动作太大,牵动了伤口,疼得脸都纠结在一起,叶昊泽抚平她的额头,继续转移她的注意力,似是想缓解严肃的气氛,他笑着说:“你要是记住了,现在就该想想那天要送我什么生日礼物了。”
看她嘴唇微张,一脸的意外,叶昊泽失笑,可是想到下午的场景,他的心里总是不痛快,遂循循善诱道:“跟我说说,都买了什么?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了,我都还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
“没买什么,我就是觉得没事做,出去转转,再说我也没什么喜欢的。”她没注意到叶昊泽的眼里已经有了冷意。
“是吗?我看别的女人都喜欢珠宝首饰,要不我也送你吧,比如项炼、手炼什么的,好不好?”
“真的不用,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戴上也会很别扭的。”
“呵,宁佳悦,到底是东西让你别扭,还是因为是我送的你才觉得别扭?”
宁佳悦没想到他会一下子翻脸,惊恐地看着他,叶昊泽一晚上的火气再也压不住,推开她下牀,“宁佳悦,给我收起你那点小心思,就你这样,还想糊弄我?真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呢,哼!”
他的动作太快,宁佳悦只来得及拿手肘撑着上身,双拳紧握,咬牙缓解疼痛,听见他摔门走了出去,趴倒在牀上,眼里的泪水越过鼻梁流进另一只眼睛,再滑出眼眶时,便像汇集的小溪一般渗进牀单,很快牀单上就湿了一大块,她只是任眼泪流着,脑子里什么也没想,连眼神都是空的。
叶昊泽出门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门外的护士似乎听到了什么,紧张地看着他,叶昊泽烦躁地拿出烟,正要点燃,那护士战战兢兢地低声提醒:“叶总,这里是不让吸菸的,对病人不好。”
叶昊泽看了一眼关上的病房门,放下手里的烟,往楼道的另一边走去。待他冷静下来回到病房,打开房门,病牀上已经没有了宁佳悦的身影,叶昊泽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有那么一秒他的脑子是空白的,反应过来正要出去质问护士,听见了房门右侧有开门的声响,才想起她应该是去了洗手间,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舒了一口气。
宁佳悦看见他也很意外,她以为他那么生气,必是已经走了,见叶昊泽快步朝她走过来,不敢再动,怔在原地,她穿着大大的病号服,披散着头发,瞪大眼睛,僵着身子无助地看着他,这样的她让叶昊泽心疼不已。
上前抱住她,避开她肩膀的伤,彷佛怕再吓着她,连责备的语气都是温柔的,“你现在有伤,不能乱动,怎么不等我回来?”
宁佳悦有点不能适应这样的他,头被他按在胸前,声音都是闷闷的,“我就是去上了个厕所,没事的。”
叶昊泽静静地抱了一会才松开手,打横抱起她放在牀上,自己也躺上去,让她趴在他的胸口,这次的动作很是温柔,一点也没扯到伤口,还细心地把被子都盖在她的身上,宁佳悦忽然侧了一下头,叶昊泽脸上难得出现心虚的表情,“是不是我身上的烟味太重了?”
刚才他抽了不少的烟,后来又花了好长的时间站在窗口驱散一身的烟味,两人贴的这么近,也难怪她感到不适,“要不我去冲个凉?你先睡。”
宁佳悦摇摇头,她没那么娇气,况且打心底她不希望叶昊泽这样,这样的他不像他,她心里隐隐明白,却从来不敢深想。
其实这样和衣睡着,叶昊泽并不舒服,这里没有他的衣物,现在这样还可以将就,若是冲了凉,身上的这套衣服他无论如何也是不会穿的。
宁佳悦安静地趴在他的胸前,慢慢有了困意,叶昊泽的手却慢慢地掀起她肩膀上的衣服,就着昏暗的灯光查看她的伤势,当他冰凉的手触到肌肤的那一瞬间,宁佳悦清醒了过来,抬头便看见叶昊泽心疼愧疚的眼神,“悦悦,相信我,我没想弄疼你。”
这一刻的他,宁佳悦是相信的,他看起来那么痛心,似是想要代她受过一般,那么的不忍,极为小心地用手指抚摸着伤口周围的皮肤,不敢去碰触伤口,见白色纱布上没有出血的样子,叶昊泽替她拉好衣服,饱含怜惜地吻上她的额头。
寂静的病房里,他的声音缓缓响起:“悦悦,不要怕我,这个世界上,我伤害谁也不会伤害你,这辈子,我只想留你在身边,我不贪心,我只是想你给我一个机会,如果这辈子到头的时候,我还是没能让你爱上我,如果真有下辈子,那么下辈子,我不会再勉强你,只是,你要答应我,这辈子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这样的人,连表白都是强势的,这一个月来,他所做的一切,宁佳悦不是感觉不到,他看她的眼里专注迷恋,抱着她的力道不容抗拒,关乎她的一切格外上心,可是这一切却让她越来越害怕,她明白,被这样的人爱上不是好事,他用情越深,她离开的机会就越低,一辈子,那么长,李宸禄怎么办?留在这样的一个人的身边,她又该怎么办?
无法答“好”,男人期盼的目光几乎灼伤她的头顶,宁佳悦闭上眼睛,努力忽略一室凝滞的空气,半响,叶昊泽叹了口气,吻了吻她的发顶,语气无奈又饱含宠溺,“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