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是狂风骤雨, 乌云滚滚。
门窗已经紧紧关住,但难免还是会被风雨敲打出剧烈的声响来。一声惊雷,几道电闪, 让眼前忽明忽暗, 氛围有些森森的。
慕容白无奈的往牀上一倒, 原以为那道锁很好开, 再不济那女人也会放不下自己跑回来, 结果从醒来就眼睁睁的等到现在,除了中间有一段听到门外有点动静外,一直到现在!居然没有一个人从这里经过!而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都没能奈何那道锁半分。
这女人!真狠!
天已经很晚了,慕容白从牀上翻下来, 毫无睡意, 还是找些书本来看吧。
半个时辰后, 慕容白翻遍了所有的柜子,硬是没有找到一个火摺子, 这可怎么办?点不成火就点不亮蜡烛,点不亮蜡烛还看个鬼的书啊!
饥肠辘辘的慕容三公子一脸怨念的坐在凳子上,咬牙切齿了半天。
忽然,又是一道电闪。一道魅影从窗前闪过。
慕容白像是想到了什么,站了起来。
阿瑄气喘吁吁跑到了房间门口, 喘匀了气才动手, 这锁本来就被她弄坏了, 只能暴力打开, 无钥匙可用。这当会儿她找了块石头, 使劲一敲,锁就此脱落。一阵劲风吹过, 门“哗——”的一声敞开了。
阿瑄冲进房间,想起来常樱总是喜欢把火摺子收起来搁在地毯下面,以防出什么意外,于是拉开地毯拿出火摺子就要点蜡烛。
慕容白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气,使了暗劲吹灭了亮起的火摺子,揽过阿瑄,故作委屈道:“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阿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慕容白你有病啊,放开我,我点蜡烛呢。”
慕容白继续耍无赖:“你怎么忍心把我关一天饿死我了可得补偿我。”
阿瑄无奈反抗,身体却被扳正,结结实实受了一个吻。慕容白彷佛一只饥肠辘辘的饕餮,不停地索求着食物,毫不知餍足,风卷云涌般扫荡着阿瑄嘴里的香甜。
阿瑄的身上有些潮湿,是刚刚被斜风带到身上的雨湿润的,刘海也湿哒哒的贴在额头上面,再被这么一通吻,难免有些心猿意马。
又一声惊雷,阿瑄骤醒,飞起一脚踹开了慕容白:“流氓!”
慕容白毫无准备,踉跄了几步,极其狼狈的摔倒了。
这下阿瑄没有阻挡的用火摺子点亮了蜡烛,橙黄色的光线倾泻,顿时整个世界都柔和了许多。
慕容白哂笑声,默默地爬起来出门,消失。须臾,又是一道影子,原来是慕容白折转了回来,表情冷冷严肃的看着阿瑄,嘴唇翕合:“我饿了。”
“关我什么事?”
“你关了我一天我一口饭都没吃到现在下人们都歇息了厨房没饭了你说关不关你的事。”
“谁让你昨天晚上来我房间耍流氓的?偏不关我事,出去!”
“很好。”慕容白声音骤冷,表情隐在门外的黑暗中,看不清楚,“那我走了。”又是几道电闪雷鸣,慕容白的背影看上去格外落魄,阿瑄短促的“诶”了一声,又拉不下脸去道歉,只好气急败坏的坐在凳子上,一脚把地上的雨伞踹飞发泄。
雨伞无辜的翻了几个跟头,落在一只脚上。绝步望着那把伞,声音听不出悲喜:“阿瑄,你这是做什么?”
阿瑄素来知晓绝步的脾性,她向来最是珍惜事物,连忙跑过来半讨好着:“绝步姑姑,嘿嘿,这是一个意外,这么晚了你看你怎么还出来了,多不好啊,哈哈哈。”
绝步“哦”了一声:“我有些饿了,但是对府里事物不熟悉,不妨你带我去厨房吧?”
阿瑄怔了怔,几乎是条件反射,立马点头应承了下来。
——◇——◇——
面香腾腾,绝步端着做好的面淡然往外走,瞥了一眼阿瑄:“你饿了自己也做些吃吧,今晚麻烦你们照顾小玉,都没有顾得及自己吃饭。”
阿瑄不迭点头:“是啊是啊,还真有点饿了,那绝步姑姑你先走吧,我一会就回去。”
“嗯。”绝步不回头走开。
阿瑄看看竈膛里面还烧得比较旺的柴火,深吸一口气,翻箱倒柜起来。
一个时辰后,阿瑄端着一碗热乎乎的鸡汤麪满意的点点头,往慕容白的房间去。
外面仍然是狂风暴雨,阿瑄护好食盒,不敢施展轻功,只能平平稳稳走着。有风夹着冷冰冰的雨滴打到她身上,缭乱她的头发,忽明忽暗的闪电照得世界不甚清明。
慕容白房间里面烛光摇曳,是整个眼界里唯一的光芒。
阿瑄推开房门,顿时手脚也回暖起来。
慕容白手持一本书卷,在烛火下安静看着,听到门响,并未回头,只是伸长指头翻了一页书。烛光照耀在他的侧脸上,阿瑄看得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
轻咳一声,把食盒搁在桌子上:“你不是饿了?本姑娘可不想你因为区区一件小事对本姑娘有成见,吃吧。”
送上门来的,不吃白不吃。
慕容白推开书卷,打开食盒,闻了闻面香,端出面来,冷冷吩咐:“把门关上。”
切,吃个饭还这么嚣张。阿瑄撇撇嘴,还是磨蹭着不情不愿去关了门:“快点吃吧,这天晚了,我还想早些睡呢。”
慕容白尝了一口,又伸出手指往凳子上面指指:“坐那,不要挡我的光线。”
啊喂!蜡烛在你手旁边好吗?我站在你后面挡个毛的光线啊!阿瑄几乎是挪着过去坐着,瞥了慕容白一眼,烛火下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柔和,阿瑄稳住心跳,淡定的挪开视线。
忽然,嘴唇感触到温热,阿瑄低头,看到慕容白夹了一筷子鸡肉喂到嘴边,下意识吃下去,鼓着腮含糊不清抱怨:“你吃你的,吃完了我把碗收拾了要回去睡觉的。”
慕容白扬扬眉,继续吃着,隔一会又挑了一块鸡肉喂给阿瑄。
一直到吃完,统共喂了阿瑄五次。
阿瑄一边嚼着鸡肉一边心情又无奈又复杂又甜蜜,不知说些什么,只好闷着头来者不拒。
慕容白吞了最后一口汤,擦拭干净嘴,淡然道:“阿瑄,我一块鸡肉都没吃到。”
都是深更半夜了,厨房里哪有那么多的食材,阿瑄也是翻找了半天才找到的小半个鸡,切成了五块下在了麪条里,等等……五块鸡肉?阿瑄茫然的数了数慕容白喂自己的次数,貌似正好是五次,不由茫然的抬头。
慕容白颇为不满的说:“我被你关了一整天,想吃块肉都不行,阿瑄,你这可是在我家,要是在你家,岂不是要饿死我啊?”
阿瑄理亏,仍旧梗着脖子道:“谁叫你要喂给我吃的?又不是我抢的,要吃你明儿个叫厨子做好了,关我什么事。”
“可是。”慕容白眸里含笑,“我现在就想吃。”
说完,就凑近来。
唇与唇之间隔得极近,阿瑄能够清晰地感受到慕容白温热的呼吸,想要伸出手推开慕容白,却像是被点了穴似的钉在原地,一动不动,紧张的盯着慕容白的动作,心跳如雷。
慕容白低低一笑:“虽然我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但是今夜……我一定会记得,极牢极牢。”
说话间双瓣摩擦,阿瑄紧张得结巴起来:“慕容白你你你你你想干什……唔……”
外面还是阴风阵阵、雷鸣电闪、狂风骤雨,屋内却是一片旖旎温柔。这个吻极轻极柔,像是吹皱春水的一阵细风,伴着花香蝶舞,呈现出最温暖的惬意来。唇齿间都是鸡汤麪的喷香,阿瑄只觉得自己快要被这温暖薰醉了,使不出劲道来,身体一寸一寸绵软下来。
“嫁给我,好不好?”慕容白带着些恳求,一面细细密密覆上温情,一面低低辗转进行着重要仪式。
阿瑄的心快要溺毙,眼神迷离,说不出话来。
“你不说,我就吃了你,这样你不依也得依。”慕容白像是一个计谋要得逞的孩子,吃吃的笑着,拦腰抱起阿瑄,几步就转战到了牀上。
有风雨打在门窗上面,砰砰作响,愈发凸显出屋里的静默和柔情。
慕容白身上暖和极了,双掌恰才一直捧着热腾腾的瓷碗,所以温度较高,覆在阿瑄身上游移,便将她适才行走在风雨中的那些寒气全然消褪覆盖。
阿瑄只觉得舒服,贪恋这温度,情不自禁往慕容白身上靠近。
“嫁给我,好不好?”慕容白时刻不忘提醒阿瑄他真正的目的所在,手上的温吞和急促的问句丝毫不相衬。
阿瑄咬着唇,想到了那天慕容白突然的睡去,怎么也不愿开口。
湿润一点点在脸上蔓延开,慕容白惩罚似的咬了咬阿瑄的脸,手拉向腰带,一面解着,一面不停地问着:“好不好?好不好?阿瑄。”
阿瑄“哼”了一声,声音却异常娇媚:“就不说好,你这个……这个……”
“这个什么?”慕容白有些威胁意味的低声道,“莫非,你这个,住着其他人。”手掌所在地,正是心脏的部位。
阿瑄脸一烧,不老实的挣扎起来:“你管我呢我还要找大哥帮我介绍比你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好男人嫁出去,你你你你最好不要乱来啊,你,喂!你……”
长舌纠缠,追逐,慕容白攻势骤猛,几乎是风卷残云一般扫荡过去,末了还狠狠的咬了一下阿瑄的舌尖,疼得阿瑄眼泪一下涌了出来:“不要拿其他男人来威胁我,阿瑄。”
“慕容白,小白,你这个混蛋,呜呜呜……”
“我爱你。”
“滚一边去,你爱我关我什么事。”
“可是……”我深爱着的那个傻姑娘,也爱着我啊。
衣衫在挣扎中松散,皮肤紧紧依偎。慕容白摊开被子,将自己和傻姑娘一道包裹进去,顺道着也褪去了最后的妨碍物,一手抚着傻姑娘的背,一手摸着傻姑娘的脸,笨挫的擦拭着她疼哭出来的眼泪:“阿瑄,乖,不要哭了,我不会再伤害你了。”
“我不信我不信,你是坏人。”
“是是是,我是坏人。”
“呜呜呜,舌头疼,坏人!”
“好,我呼呼就不疼了啊,乖。”
“……啊!还是疼,呜呜呜。慕容白你把手放哪里去了,放开,呜呜呜,疼……”
慕容白呼吸急促,手掌在心爱的姑娘身上一点点熟悉着,她的每一个地方,他都尝试着用温柔去感化,惟愿从此之后,再无保留,坦诚相待。
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慕容白轻吻着阿瑄,一遍又一遍:“阿瑄,叫我的名字,说你爱我。”
“我不爱你,呜呜……”
“你爱我。”
“不爱。”
“我爱你。”
慕容白不再引导,只是低低的说,一遍又一遍:“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唐阿瑄,我爱你。”
阿瑄的抽噎声渐渐停止,尝试着慢慢说:“慕容白,慕容白,我……爱你。”
一瞬间,身体和心灵达到最高契合度。
再大再狂的风雨,再闹再吵的声响,都无法撼动这屋里的风景,一分一毫。
——◇——◇——
与屋内截然相反的外面,有一个倩影立于屋檐下,风卷骤雨齐齐袭到她身上,她却毫不知觉一般。站立了良久,她终于展颜,微微一笑,背着包裹往外走徐徐走。
一道黑影落在她身上,也没有撑伞,一齐行走在雨中。
“你一定要走吗?”
女子顿了顿脚步,撑起一把伞,放缓了脚步,等着男子接过伞撑起来。虽然此一举,几乎抵挡不了一点风雨。
“留下不好吗?我和你,和小玉,我们的孩子,一起好好生活,不好吗?”
“这位施主。”绝步声音清浅,“贫尼已经远离红尘,这是是非非,都与贫尼无关,所以,请施主不必再冒犯。”
“小玉离不开你。”
“雏鸟长大时,就必须割弃老鸟,自己安巢,自己生长。更何况,她父亲尚在,一切都会悉心照料,我没有什么不放心。就算不放心,也要放心。”
“以前的事,我知道是我的不对,我已经改了。我们分别这么多年,好好聚一聚,不好吗?一周好不好?三天?一天?”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大门口。绝步接过酒剑仁手中的伞,一双乌眸在暗夜里格外深邃:“何必这么执着呢?风雨过后,必有晴天。我完成了答应汉紫的最后一件事,便于这尘世毫无关联。一周也好,三天也好,一天一时一刻都好,我们终究是要分别。与其到时候生出不该有的绮念,不如趁一切都未开始时,将所有可能全部推翻。多谢施主相送,接下来的路,贫尼一个人走,便好。”
撑着伞,瘦弱的身躯稳稳地行走在雨中。
酒剑仁跟随着走出了几步,终于认清这决绝的含义,禁不住泪流满面,跪倒在雨中。
风吹雨摇,整个世界都在这大自然的哭泣声中,慢慢湮灭。
——◇——◇——
一夜过去,天空纯粹澄澈,不染纤尘。
常樱很早就起牀了,推开窗看到外面天上那抹蓝,禁不住赞叹一声,但更加顾及主子的身体,匆匆收拾好了往外走。
到门口,与辛吉邂逅,微笑着行礼。
辛吉回报以微笑:“常樱,日后遇见我,不必这么客气,稀疏平常便好。”
“不行的。”常樱笑起来,脸上有两个浅浅的梨涡,“主子便是主子,奴才就是奴才,身份有别,常樱理应区分开来。”
辛吉认真道:“常樱,你不是普通的下人,你对阿瑄有救命之恩,对我也是。所以,我们理应对你行恩人之礼,若是你定要这样讲规矩,那我也只得行一礼。”说着,恭恭敬敬鞠了一躬。
常樱吓得跳起来,连连后退摆手,手足无措道:“这、这怎么行,好了好了,我日后再也不这样了,可否?”
辛吉浅笑:“那自然是最好。”
两个人这才正常的走路,空气清新,凉凉的风拂过,常樱忍不住看了辛吉一眼,低着声音问道:“你……一定很喜欢小姐吧?”
辛吉一怔,随即笑开:“是啊。”
“哦。”常樱心里有些许失落,但又有些欣慰,也不知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阿瑄。
辛吉目光从常樱侧脸划过,声音平淡无波:“就像是喜欢妹妹那样的喜欢。”顿了顿,“我是她的大哥,也是慕容白的大哥,既然他们管我叫大哥,那么他们成亲的时候,我会送上一份大礼。”
“哦……”虽然不明白大礼什么的,常樱还是聪慧的听出辛吉的心思。眼波流转,只低低的应了一声。
两个人起来的已经很早,然而路边上摆摊的百姓起得更早,像是刚刚开张,第一锅食物才端出来。
辛吉嗅了嗅:“真香,我们用了早饭再回去吧,成日吃家里的,换换口味也不错。”
说着,叫了粥和馒头包子,体贴的将有馅的包子搁到常樱跟前,细细碎碎说些闲话。常樱静静听着,偶尔应答一声。
曦光灿烂,染亮了天际。有小孩子惊喜的叫声——“哇,彩虹!”
两人一道望去,只见一架彩虹桥横亘天际,浅浅淡淡,却又清新美丽,不禁相视一笑。
——◇——◇——
曦光镀在窗檐边,昨夜吃饱喝足的慕容公子也清醒了。
有阳光透过窗纸映在地面上,照亮一片。怀里是温软香玉,肌肤相亲,滑腻舒服。
慕容白低下头,看着熟睡中的阿瑄,大概是因为昨夜哭得凶猛,所以姑娘现在睡得香甜,眼睛紧合,一手搁在脑袋下面当枕头用,一手搭在他的腰上死死揽住。
慕容白掖掖被子,阿瑄受到了响动,动了动,再次安静下来,嘴唇翕合,呓语着:“慕容白……”
慕容白有些动容,在她额前印上一个吻:“我爱你,唐阿瑄。”
——全文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