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典礼那天, 程先生带着暮雨来观礼,这些年下来,我与暮雨站在一起, 差距越发的大了, 暮雨活泼动人落落大方, 此刻已是程先生公司造价师, 总之用在她身上的全是褒义词。
我呢, 鸡肋专业毕业,说得中听点是沉静,实则木讷。
毕业典礼, 我曾以为这辈子我都不会有毕业典礼,能有此时此刻, 于我而言, 已是极之幸运。
我在台上朝程先生微笑, 满是感激。
随后也无心游玩,这些年积下了不少东西, 扔的扔送的送,也还好安置,最难以安置的就是莫得福。
我哪里忍心将他送人,这四年,他是我最忠实的陪伴者, 对我真正不离不弃。
程先生与暮雨再三地劝, 我才愿意将他送人, 对方是一对华人夫妇, 带着一双儿女, 他们将我说的注意事项都认真记录在案,可见他们是真心爱动物, 我这才放心。
想起要回国,竟有些不舍了起来,人们就是这点奇怪,明明不爱,日子久了,习惯了,懒了,也就不想动了,像是不相爱的夫妻却总是懒得离婚。
总之,我与伦敦确是不得不离了。
在飞机上程先生问我有何打算,我一笑:“能有什么打算?响应国内对大学生的伟大号召——先就业,后择业。”
“哇,你连这个都知道,看来对国内行情相当熟了。”暮雨插嘴。
我立马回她:“国内的BBS我常去的,特别是水木清华。”
“BBS是个好地方,可怜我作为清华人,竟没有逛过水木清华这块宝地,哎,芙蓉姐姐就是在那里发迹的,你跟她很熟罢?”暮雨说完捂嘴笑。
程先生笑着看我们俩斗嘴,劝道:“暮雨,别欺负姐姐。”又问我:“有无打算进我公司?目前企划部也很缺像你这样的人才。”
我摇头,千万别,我已欠下他太多的恩情,不能养成债多不愁的习惯。
他倒也不劝,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
一下飞机就看到丽姐。仍是典型的王熙凤腔:“我只当是谁呢,原来是晨雪这个小没良心的,这些年竟连一个电话也未打过给我,可怜我还巴巴地赶来当免费司机。”
程先生帮我和暮雨放好行李,这才过来接她的话:“你生意兴隆,哪里有空理会晨雪,现在倒过来编排晨雪的不是了。”
丽姐只是笑笑,不搭话。
我发现她的眼角笑起来已经有细纹,岁月多么公平,怕是我现在也是一脸沧桑了吧,我今年已经二十六,光荣跨入了剩女的行列。
身体状况最能暴露年龄,我已不是十八岁,十二个小时的长途旅程几乎要了我的命,此刻我在后座假寐,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刚到门口李嫂就迎了出来,一脸的欢喜:“晨雪小姐长得这么大了,哎,天天就盼见着你,国外哪能有家里顺心了,想是什么也吃不上了,你看,瘦得成什么样了,暮雨也是,你才出去几天啊,人变得这么憔悴了。”
暮雨附在我耳边说:“千万别接茬,我跟你讲,大学时我都一百二十斤了,李嫂还成天地说我瘦。”
我笑笑:“李嫂,暮雨说你的红烧肉最好吃,你不晓得我在国外天天啃三明治。”这倒是真话,我现在光是提起三明治,马上就有呕吐感。
这时周叔也出来了,莫凡也远远地站在后面,天,我苏晨雪哪里值得他们移大驾,实话讲,有点受宠若惊了。
我们三人洗澡更衣,下楼就闻到一阵饭香,李嫂已经做好一大桌子菜等着我们,家的温暖,呵,我眼角早已湿润。
席间莫凡问我们索要礼物,丽姐羞他:“哎哟,我说莫凡你也好意思张口,你这样的大金主竟然冲着个穷学生要礼物。”
我冲莫凡诡异一笑:“Jack,我带了很多明星片给你,回家记得找上相框裱起来,写上爱徒Zora赠。”
莫凡几乎吐血。
又说起莫弃,听说现在已经是知名律师,接官司接到手软,几乎没有时间参与我们这种无聊聚会了。
他没有来接我,我竟有些恍然若失,彷佛觉得他那几年待我的情谊,都似假的一般。
暮雨撇撇嘴:“我这个姐夫,简直拿事业当爱人了,就不怕我挑拨姐姐红杏出墙。”
莫凡逗她:“没有关系,我让莫弃娶你也是一样的,虽然你叽里呱啦的不如晨雪讨我喜欢,但是给程先生个面子,就勉强接受你做我儿媳妇了。”
暮雨脸红到耳根子去,暮雨显然这些年娇生惯养,仍是个小孩脾气。
“晨雪,程先生公司现今也非常需要信得过的人,培养你这么些年,你也应该为公司尽一点力?”莫凡突然又谈起我工作的事。
莫凡还是和当年一样会说话,本来是我倚仗程先生,经他这么一说,分明是程先生请不动我了。
我只笑笑,不知如何回答。
丽姐马上接口:“哟,你们还跟我抢人了,晨雪,来帮丽姐,我缺个财务,你晓得,这个职位,一定要信得过的人。”
都是这般宠爱我,我当然晓得是因为国内工作难找,他们怕我出去在社会上受气,可怜我都二十六的人了,难道这点挫折都经不起。
还是程先生出来解围:“他们年轻人,先去社会上闯闯也好,晨雪哪里有你们想的那么娇,你们就放一百二十个心好了。”
吃完饭大家都累了,也就早早地散了,我将带给他们的礼物都一一发完,明信片倒没有,不过有我带着莫得福的大头贴,我让莫凡带给莫弃。
晚上暮雨坚持要与我睡,我拿她没有办法,叫她抱了枕头过来。
临睡前突然想起,父母不幸去世后,暮雨一到晚上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连上个厕所也得死死跟着,晚上从来不一个人睡,我后来到超市上班,有时候上夜班,她就带着作业在超市公共区的椅子上写。想来那个时候她肯定是极度的缺乏安全感。
呵,从父母走的那年算起,十四年了,十四年来我们相依为命,也总算小心翼翼地长大了,况且还得到程先生的帮扶完成学业。
我们真是幸运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