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出岫, 我想要你。”
不等云出岫出声,妖王便将自己的语言化为了行动。他将吻洒在了伤痕累累的脖子上,伸手便要去解云出岫的单衣。
“你发什么疯?!”
云出岫知道他是认真的, 急忙掷出符纸, 一道云蓝色的飘带击中了魍罗的肩膀, 冲力将他撞到了牀下。云出岫立刻翻身起来, 瞬间便又结好了几道攻击符, 满脸通红地作出临战姿势。
魍罗不满地说,“云出岫,你明明对我有感觉, 何必学那些欲拒还迎的虚伪人类一般?”
“你……你是冥妖……冥妖怎么可以和人类……”
刚说完,云出岫就想打自己个嘴巴。难道说不是冥妖就可以了吗?搞得自己好像很期待似的……
“冥妖又怎么了, 就算是天神也有这种时候, ”魍罗抬步便向云出岫走来, “青帘不也和沈凌结为了夫妻?还能顺利生下孩子。”
云出岫口齿不清地说,“青帘……青帘是女的!”
魍罗眉头一挑, “你云出岫是在乎这个的人吗?哼,在汉阳的时候,不也跟那些纨绔子弟一起逛男倌馆吗?”
想起当初在汉阳的那些风流韵事,云出岫的脸有点抽搐。既然魍罗将影鬼放在了他身边,那他去男倌馆的事当然也被魍罗瞭如指掌。一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完全暴露在这个男人眼前, 云出岫简直就怒火中烧。
“男倌馆可没你这种人!”云出岫扯开一抹冷笑, “能做我云出岫的蓝颜知己的, 可都是知情识趣的美少年, 琴棋书画必得精通其一, 诗词歌赋也需居于上流。像你这种没品没貌的大块头,别说入不了我云出岫的眼, 就算是再不挑的汉阳公子,只怕也对你不感兴趣吧。”
魍罗倒是没有因为云出岫拿自己跟小倌比而生气,“你会喜欢那种把自己当女人的小倌吗?我看你以前也没怎么享受鱼水之欢的样子,不过是与人逢场作戏。让你有感觉的只有我一个,跟我做过之后,你才会知道什么是真正的□□。”
云出岫惊讶地说,“我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
“哼,我不是人。”
说着,魍罗便又要伸手抓云出岫。云出岫立马便掷出了握在手中的几道攻击符,却都被妖王躲了过去。狭小的竹屋内虽然没几件家俱,但牀和柜子却也纷纷被震得猛烈摇晃起来。
外间传来了魑落的声音,“吾王,发生了什么事?”
“没你的事,”魍罗用冰冷的声音虽斥道,“给我滚远点,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准进来!”
魑落的气息立即消灭,妖王的血眸里杀气大盛。
“云出岫,你逃不掉的,失去元神的支撑还敢发起这种程度的攻击,是想把好不容易恢复的法气再次耗尽吗?”
云出岫自然也知道,如果真是硬碰硬的话,现在的自己哪是妖王的对手。但他云出岫是什么人?岂能就此如了妖王的意?
几个回合下来,竹屋中的牀与柜子经不住激烈的气流而轰然倒塌。云出岫叹了口气,竹屋里就两间屋子,这边的牀被毁掉,难不成真要与妖王挤另一间吗?
就在他因此而分神时,魍罗却快手地制住他的双手,一下将他压在了倒塌的牀沿上。云出岫因胸口撞到了牀沿而吃痛,妖王却从背后扯下了他的单衣,顺便用衣物将他的双手绑在了背后。
云出岫心道不好,却又因胸口的疼痛而发不出声。背后传来妖王的低笑,冰冷的手指将披散的墨一般的头发撩到了一边,使白玉色的背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妖王的眼中。
“真是漂亮的身体,”妖王的手指从云出岫的颈项一直滑到了腰间,“明明受过不少伤,却连一点伤痕都没有留下。做为人类来说,恢复力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人类的恢复能力不如冥妖的十分之一,就算是再高明的治愈术,治疗之后也会留下一些痕迹。除非是藉助一些神药,就像当年为风行疗伤时用到了曼珠沙华的种子,从而使得他身体上的新旧伤痕全部消失。如无神药的辅助,仅凭人类的自我恢复能力的话,是无论如何也会留下或深或浅的伤痕的。
云出岫也曾受过不少伤,仅在祁山魔窟时,便因妖王的咬食而在身体各处布满了不少伤痕。但如今除了前几日被魍罗吸血时咬伤的脖子以外,身体的其他地方却连一点疤痕也没有。
“云出岫,你有想过吗?你有父亲究竟是谁?或者,你到底是不是执法皇庙的巫女云笙竹的亲生?为什么你甚至不用苦修便能拥有这么高的修为?为什么你的血如此特殊?”
这些问题云出岫当然想过,甚至在幼时曾经跑到执法皇庙中质问那个被称为自己的母亲的女人。但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的身世似乎是一个被禁止谈论的话题。后来他便放弃了寻求答案,他的亲生父母不论是谁又与他何干?他们从来没有对云出岫尽过做父母的责任。他的修为得来轻而易举,此事也只被他当作是自己天赋高于常人。至于那个特殊的血,能使冥妖功力大增,能使天机草在吸收后变得更加凶猛,他刻意不去想其中的诡异之处,也将天魁曾经说过的话忘在脑后。
有神族的味道。
神,究竟是什么呢?天界又是什么样子呢?人间的神明他已见识过,难道天界与天神都是那个样子的吗?
高高在上,却又冷酷无情。
云出岫的沉默使魍罗格外兴奋,他知道击败这个强大的人类的最佳方法便是直击他的内心。妖王像品尝战利品一般缓慢又而痴迷地亲吻着如玉的肌肤,想要完全占有这个人,不论是从身体,还是内心。
然而划过肢体的一道赤红色的闪电却将他的意识麻痹,魍罗惊异地发现自己似乎突然被拉进了一个黑暗的空间,这个空间有着强韧的外壁且密不透风,却又让他如此熟悉——
曾经封闭自己灵魂的场所!
妖王发出悲鸣声,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云出岫被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而惊呆,正想挣脱妖王的钳制,转身却对上了一双深沉的眼睛。与随时闪烁着血色的魍罗不同,这双眼睛里积淀着太多的东西,太多沉重得可怕的东西。
“……天魁……”
云出岫叫出了那个本该已经消失了的男人的名字。就算是共用一个身体,但魍罗与天魁的差别太过明显,见过一次之后,就能一眼认出那个特殊的灵魂。
“为什么……你不是……已经……”
天魁第一次对云出岫露出了笑容,温柔而又悲哀。
“我的时间不多了,”他轻轻地抚/摸着云出岫的脸颊,手指最后停在了曾经品尝过的嘴唇上,流连不去。
“最后的力量,也只能支撑这么一会儿了吧,不过,已经足够了。”
在他的灵魂崩溃之时,有一块灵魂碎片在魍罗不注意时躲藏了起来。暗中观察,并寻找着时机,在魍罗以为天魁已经彻底消失之后,瞄准他松懈的时刻,再次占据了妖王的身体。
“云出岫,不要忘了自己的责任。你不能被魍罗所迷惑,否则这个人间将会化为地狱。”
云出岫摇了摇头,“人间的存亡,应由人类自己去把握,并非某个人或某个特殊的力量就能改变它的方向。”
“云出岫,那是你的使命,你必需去完成它。”
“就像你一样吗?”云出岫道,“即使只剩最后的一丝灵魂,也要将自己的使命进行到底?天魁,你的存在就是神赋予你的使命吗?你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吗?”
“为自己而活乃本我之境,若要有所大成,必需进入无我之境。”
“我不想有什么大成!”云出岫怒道,“一个连自己究竟是谁都搞不清楚的人,你还指望我有什么大成?!”
“你就是你自己而已,”天魁按住了他的唇,“只要认清了自己的本心,你就不会再有迷惑。不要被魍罗的话所蒙蔽,也不要因任何人的话而动摇。必需认清自己的本心,才能有真正拨云见日的一天。”
“别跟我说这些大道理!”云出岫痛苦地别过头,“我的修为与悟性都不足以达到神明的境界,我只想自由地渡过身为人类的余生而已!我不想再见到你,我也不想再听到任何来自天神的语言!”
天魁露出惨白的苦笑,自己就是如此地被他所厌恶着。然而一想到这个男人即将落入魍罗的怀抱,天魁便听见自己的灵魂正在发出碎裂的声音。
“最后的一块灵魂碎片,即使想要将天神的使命进行下去,也没有机会了。”天魁说,“所以,我也想为我自己自私一回,正如你所说,到最后,做一件我想要做的事。”
天魁一手压着云出岫的脖子,另一只手抚上了他的后腰,停在左侧腰间。然后,那个低沉的声音开始念起了一段复杂的咒文,随着咒文的诵读,天魁抵在左侧腰间的手发出烙铁般的温度。
云出岫因吃痛而开始挣扎起来,然而天魁的力道大得惊人,使他丝毫动弹不得。那不祥的声音竟然让云出岫开始感到恐惧,他紧咬着的嘴唇中发出呜咽,墨一般的眼睛里泛起了水光。腰间的疼痛似乎直达灵魂,要将他的内心也烙上什么东西。他生平头一次开始憎恨起自己的无能为力,未知的恐惧正在将他拖入暗黑的泥潭。
复杂的咒文终于念完后,天魁咬破了手指,将紫黑色的血液涂到了刚才手指按着的地方。冥妖的血液一丝丝地渗了进去,一股阴寒之气在云出岫体内蔓延。随即,一枚有着繁复花纹的殷红色咒印便出现在了云出岫的后腰上!
“这是……血咒……?”
虽然没有真正见过,但云出岫却曾听闻冥妖的一种控制系的法术。以冥妖的血液为媒介对人类施术,便可向人类下各种暗示与命令。原理与人类捕捉冥妖或灵兽来使其对自己臣服一样,但冥妖的血咒却并非被施咒者本身能冲破的,施咒者在咒文中下达暗示,若要解咒,需得施咒得解开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咒语中的暗示。
“没错,”天魁的手指在咒印上徘徊,“这是我能留给你的唯一一件东西,就算你会恨我,我也希望你不要把我忘记。”
“你对我做了什么?!”
“我并没有下要你去飞升成神或是接替我的使命之类的咒语,”天魁将云出岫抱了起来,痴迷地沉浸在那双带着水汽的墨眸中,“这只是一个因我的私心而设的咒语,我要让你,永远无法和魍罗在一起。”
云出岫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天魁的话还在继续,“从今往后,只要魍罗碰到你,便会有百鬼噬体之痛。如此一来,你便无法与他在一起,他的碰触将不会给你带来任何愉悦,而只能产生切肌之痛。”
“你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吗?”云出岫的眼泪滑落了下来,却被天魁一一吻去,“我不会在乎有没有身体的接触,即使这个血咒……”
“但魍罗在乎,”天魁说,“他想要独占你,无论是从身体还是内心。但我不会让他如愿,这就是我最后的自私吧。无论你今后和谁在一起,但那个人都不会是魍罗。”
似乎终于到了极限,天魁的身体倒在了云出岫身上,声音也弱了下去。
“最后的灵魂也快消失了,云出岫,这样一来,你就能永远记住我了吧……”
头垂到了云出岫的胸膛,这一次,是真正的消失了吧?动用最后的灵魂碎片的力量来向他下了永远无法与魍罗在一起的血咒,只是这样就满足了吗?
即使同样是妖王的身体,但天魁的咒语必需由天魁才能解开。魍罗醒来后会有什么反映呢?对于那个已经消失无踪的人,即使再恨他坏了自己的好事,也无可奈何了吧?
从肌肤相触的地方传来尖锐的疼痛,这就是所谓的百鬼噬体了吗?本以为咒语的疼痛不过是一种精神上的幻觉,但很快,相触的肌肤便泛起紫红,即使没有伤口,却依然从皮肤中渗出了血液。渗和了妖王的血,变成了紫黑色。身内的寒气也将人类正常的体温一点点地挤了出去,使他全身冰冷。如同恶鬼在啃食着他的身体与灵魂,云出岫发出痛苦的惨叫,用最后的力气将尚未恢复意识的魍罗踢到了一边。分离之后,剧烈的疼痛才一点点地消退,皮肤上也不再渗出紫黑色的血来。
这样刻骨铭心的疼痛,便是天魁最后送他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