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挺厉害的嘛。”威尔森特挑了挑眉, 轻笑一声,“那你可要保护好我。”说完,屈膝一跃, 趁着沙粒还没有散尽, 撞破一边的窗户直直地往下坠。
“你怎么知道结界从里面可以直接出去?”倚陌一边解决跟在他们后面冲下来的猎人, 一边问自家男人。
“你别忘了斯姆维拉家是干什么的。”伯爵嘴角邪邪的勾起, “我可是专业的。”
“……”专业的什么的都是骗人的, 倚陌在心里面吐槽,表面上却淡淡地笑了一下,似乎是一脸崇拜。“告诉其他人可以撤了, 我们赶快回去吧。”
“……”威尔森特没有应,抱着他速度加快, “必须全部解决掉, 不然会留下后患。”如果他们有一个人活下来, 把倚陌的身份传出去,那以后就会有绵绵不断的麻烦, 斩草必须除根。
倚陌其实并不想在上面纠结,他并不认为有什么赶尽杀绝的必要,能逃出去就逃呗,为什么要弄得那么麻烦。
“你总是平淡的让我感觉不是真实的。”威尔森特好想知道他在想什么,转身一跃把敌人都引到城堡后面的空地里。“为什么你总是那么平静地就接受了别人的安排?当殷彭把你带到血界的时候是, 纳威让你觉醒的时候是, 现在自己明知道很危险, 却还是接受了会被追杀的命运。为什么不反抗呢?难道你什么都不想要?”
“你在担心什么?”倚陌轻笑一声, 看着已经张开了结界的男人, 倒有些没心没肺的味道。
跟过来的猎人全部都被框在了结界里,威尔森特的表情很严肃, 要困住这么多的猎人不容易,稍微一分心就可能去见死神,血族从来不会把猎人困在自己的结界里,即使猎人出不去,那也只是在找死。
但是现在不是威尔森特一个人的战斗,倚陌在他的身边,他不用担心安全,只要好好地加固结界就好了——虽然那绝对不是说上去那么随便。
“我在担心就连我也是无所谓的。”威尔森特没有低头,灰色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发现自己被困住,气急败坏地冲过来的猎人,突然一笑,“我需要你的保护,我亲爱的女王大人。”
倚陌本来还有点担心威尔森特说的那些话,但是却一声‘女王大人’气得笑了出来。“好吧,我不合格的忠犬先生。”威尔森特把倚陌放下来,去掉麻烦的牀单,脱下自己的外套穿在他漂亮的爱人身上,裹住那引人遐想的身体。
倚陌闭上眼睛再睁开,背上开始灼烧,他知道,那个消失了好几天的文印又重新浮现了。金色的线条迅速凸显出来,像是在苍白的皮肤上生长出的生命体,快速的变化着,从本来的位置迅速生长,尖尖勾勒出一个图腾,覆盖住倚陌的整个背部,之后,脖子上,侧脸上,双臂上,双腿上,都渐渐的出现散发着金光的纹路。
猎人就像是被藤蔓陈绕着的树木,笔直地站在那里,舒展身体,微微仰着下巴,睥睨天下。
记忆开始涌入他的脑海,就像是那个真正觉醒的那天晚上。歇斯底里的哭喊声,撕心裂肺的哀嚎,还有疯狂的笑声,混合在一起,在血红色的记忆里交错。
“觉醒之时,重生之际。”低沉的男声在耳畔炸响,“你是刀刃,帮我毁灭腐朽,你是烈火,帮我焚烧希望。你是我的延续,你是我唯一的解脱……”声音越来越淡,好像是九重天外传来的一声叹息,记忆中的血红色渐渐淡去,剩下一个留着银白长发的男人,半个身体都血肉模糊,倚陌却觉得他在笑,“你做的很好。”男人说,之后,便‘嘭’地一声化为尘埃。
倚陌还想问什么,一转眼,却看到满地的沙砾。结界已经撤去,威尔森特担心地看着自己。
“怎么了?那种眼神看着我。”倚陌笑了笑,扭头看向那个高高的城堡,他听见了女人的哭喊,却也知道纳威不会手软。
“你说,如果没有猎人,血族站在食物链的最顶端,这世界会怎么样?”倚陌突然发问,看着威尔森特,眼睛里面的笑意向他的声音一样,又软又糯。
“别乱想。”威尔森特把人抱在怀里,看了一眼已经安静的城堡,夜风扬起,吹散了一地的尸骸。月亮依旧洁白明亮,如今却有一种死寂的感觉。
是啊,别乱想。要毁灭,那是男人的愿望,而男人,已经死了。无论怎么说,他只是倚陌,从他有记忆开始就是,那些忘记的,就永远都不要记起来。
倚陌轻笑一声,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们走吧。”走吧,去哪?他不知道,但是他想跟身边的合格男人在一起,哪怕还不够爱,哪怕隔阂很大,但是没关系,他们还有时间,有很长很长的时间。
“……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 ,
bend and break, bend and break.
Iron bars will bend and break,
my fair lady.
Build it up with gold and silver,
gold and silver, gold and silver.
Build it up with gold and silver,
my fair lady.
gold and silver I've not got,
I've not got,I've not got.
gold and silver I've not got,
my fair lady.……”
介于男孩与男人之间的声音,缓缓地吐出一段轻快的语调,在月色的照耀下,轻轻地在天空中回响,民谣带着他本身的悲伤气氛,把如今已经幽暗的慕斯那尔的古堡衬得更加悲凉。
所有的事情都过去了。倚陌在心里面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他始终都不知道纳威和那个女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很多事情注定要被尘封,今天亲手毁掉了那些不堪入目的经历,明天却也不一定能够等到一个阳光明媚的开始。这就是比人生更漫长的生命所带来的绝望。
倚陌突然觉得,自己能在这冗长的生命的开始,就能遇见威尔森特,确实要比太多的人幸福得多。轻轻拉了拉男人的衣袖,在男人转过脸来的一瞬间稍稍地踮起了脚尖。
冰凉的嘴唇贴在自己的嘴角,威尔森特觉得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炸开了,心跳开始失常,耳朵开始失聪,全身的感觉细胞全都转移到了唇角上,他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心动的感觉,有点紧张有点期待,明明两个人之间什么都做过了,现在却莫名其妙的觉得不好意思。
我或许是生病了,威尔森特在心理面自言自语。或许还是绝症。
威尔森特两个手握了拳又松开,反覆好几次,才颤颤巍巍地想要换上那个掩盖在自己外罩底下的腰身。
明明是自己的衣服,为什么摸起来有一种像圣水一样的滚烫的感觉?威尔森特觉得自己快要被烧焦,忍不住紧了紧臂弯,感受着那个身子在自己略显宽松的衣服底下,摩擦着里面底衬的面料,就好像是那光滑的肌肤正在摩擦着自己。
这感觉就像是病入膏肓……
病入膏肓?威尔森特突然想起了什么,微微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舔了舔嘴唇,一秒钟之内打了好几次腹稿,才犹犹豫豫地说。
“我想你现在应该想去见一下赵瑜。”威尔森特拉开自己,舔了舔嘴唇说得有些局促,倚陌看着男人,眼神很复杂,等着他说下面的话。“我也是才知道他的下落的,事实上是殷彭告诉我的。”
“他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赵瑜的下落?”殷彭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一个人质。
“因为他……情况有些不太妙。”威尔森特的眼神闪躲,说话很是小心翼翼。倚陌看着,感觉一阵一阵的窒息。
“带我去见他。”倚陌觉得自己的声音都在抖,任凭威尔森特抱在怀里,“我会一直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不要太担心。”伯爵轻轻地俯下身,吻了一下那两篇颤抖着的浅色唇瓣,抱起人,往斯姆维拉的城堡赶去。
月光静静的笼罩着一切,就好像成千上万年那样,麻木而冷静的散发着冰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