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郎不自大
星夜,在刘家庄村口的大树下,又平添了几座新坟,穆青这边新立的是三座,分别是楚、柳、方三人的。而项羽则故意将冰晶女妖,又或者是风铃的坟墓葬在了较远的一边,虽然往日里,风铃是爱好热闹之人,死后却也只能如此了,毕竟是她亲手杀了那三人,若与他们葬在一处殊不合适,他也怕勾起穆青心中伤感的情绪。
当夜,二人背向而坐,彼此沉默不言,也并非有什么嫌隙,只是无话罢了。雪还在下着,二人并不觉的寒冷,却头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孤独。
赤血兽被主人的情绪感染了,不似平日那般欢腾喧闹,而是异常的安静,化做一盏紫色的长明灯,在几座新坟墓周围围绕着,不时还落下了几滴泪水,落到了地上,瞬时生根发芽,生出了许多紫色的小花,只是无奈风雪太大,才一会,花朵便被风雪压弯了腰,埋葬了。
如此过了一夜,直到黎明破晓时分,二人这才止住了悲伤,觉的也是时候离开这伤心之地了。
二人相视一看,彼此沉默片刻,先是项羽开声问道:“日后可有什么打算么?”
穆青摇了摇头,道:“浪迹天涯,残度余生。你呢?”
项羽道:“以前,我用了一生的时间去寻她,没想到等我找到时,却是这般结果。因为她,我才有活下去的希望,眼下不在了,我便失去了生存的兴趣,或许我会随她而去吧。”穆青沉默了。
项羽道:“铃儿害了楚姑娘,你恨她么?”
穆青反问道:“我杀了风铃姑娘,大哥恨我么?”二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自然不会。”
穆青感叹道:“只叹天意弄人。”项羽点了点头。
二人又说了一些问候告别的话语,先是项羽辞别而去。穆青又独自呆了一会,正要离去时,忽然瞧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竟是方柳生和许翰才。
穆青愣了一愣,有些恍惚,问道:“你们不是死了么,怎么又活了过来?怡儿呢?”他恍然如梦,再一看身后明晃晃的坟墓,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他们并非真的方柳生和许翰才,而是白狼和白鲤所化。
他叹了一声,问道:“怎么是你们?”
方柳生摆了摆手,道:“此番前来,并不想与你动手的。”
许翰才补充道:“我们是来告别的。”
穆青问道:“怎么,你们也要走么?”
二人点了点头,方柳生应道:“白狐姐姐死了,这个地方除了伤感之外,再没有什么东西可留下的。我们现在失去了元丹,跟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先前白狐姐姐在世的时候,还想着有一天能到人间去当个普通百姓,现在我们这么做,也算了她的一桩心愿吧。”
穆青猛然想起了村口的那只白狐,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顿时又变的满心凄凉起来,伤感的问道:“她是怎么死的?”
方柳生犹豫了片刻,道:“原本姐姐嘱咐我们,叫我们不让告诉你的,就怕你听了为她伤心。不过这次我就算忤逆姐姐一次吧,我要让你知道姐姐对你的好。之前时候,你叫董五护送你们的肉身来到刘家庄,路上生了个变故,若不是姐姐,肉身早就毁了。后来也是姐姐将你们的肉身护送来了刘家庄的。尽管我们行事秘密小心,却还是被冰晶女妖发现了。冰晶女妖想要毁掉你们的肉身,是姐姐拼了性命才将肉身保住的。冰晶女妖怪恼怒姐姐的背叛,便将姐姐杀了,也将我们的护命元丹收了去。”说到此处,二人有些哽咽了。就连穆青的眼眶也是湿湿的,他没有想到白狐竟也这般多情,为了保护自己而不惜丢掉她自己的性命,如此情爱,怎不令人唏嘘感慨。
穆青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玉壁,递于二人,道:“这是你姐姐的遗物,理应由你们保管。”二人彼此对视了一眼,坚持推辞不受,道:“姐姐最爱与你一起,可惜生前无法做到。不过你若能将此玉壁时常带在身边,也算是对姐姐的一种安慰了。”既是如此,穆青便也不再推辞了,小心的将玉壁藏在了胸口处。
穆青问道:“还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妖精?”
方柳生道:“好久以前,在天界上,曾经有一块雕刻精美的圆形玉壁。而这玉壁又可拆分为三个小的扇形玉壁,这个三个玉壁之上各雕刻着一只灵兽,分别是白狐、白狼和白鲤。由于长期呆在天界,玉壁吸收了不少的日月精华,终于一日,便都成了精。由于他们受不得天界的寂寞聊赖,便偷偷的下到了凡间。本想因此过来逍遥快活的日子,却不想竟被冰晶女妖抓了去,成了她的奴仆,处处为其役使。直到有一天,应运之人的出现才使他们的生活有了转机。先是冰晶女妖叫他们化成了应运之人的夥伴,跟随在他身边,好处处监视提防着他。说到此处,料想你也已经知道我们的身份了吧。我们和白狐姐姐都是玉壁精,我是白鲤。”将手一指许翰才,道:“他则是白狼。”
方柳生叹了一声,道:“白狐姐姐曾说过,与你一起的日子是她这一生中最为快乐的时光,只可惜幸福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
许翰才瞪了一眼穆青,眼神之中似乎带着一丝怨恨,插嘴道:“跟他罗嗦那么多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白狐姐姐会死吗?当初你们要是听了我的劝,也不会落到今天的下场。”说罢,负气的走开了几步,别过头去,没有理会穆青。
方柳生叹了一声,道:“白狼性子暴躁,心中最是藏不住话,由于白狐姐的死,我们心中都很是不快,因此方才才说了那些气话,还望穆大哥不要见怪。”
穆青摇了摇头,道:“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我能体会的到。”
方柳生道:“从伊始,我们俩便从没有与白狐姐姐分开过,如今生死两别,确是令人伤感。”穆青见此,本要劝说,却见方柳生将话头一转,道:“且不说这伤心话了,我这里还有东西要交给你。”从怀中摸出了两块扇形玉壁,递于了穆青,道:“此乃我们的肉身,之前不曾与姐姐分开后,就算此时姐姐死了,我们也想与姐姐厮守一起,故才将此二玉壁赠与穆大哥,还望你能好好的代我们保管。”
穆青本想推却,却见方柳生执意为之,便受了,问道:“此番你们要去何处?若不嫌弃,便与我一起,闯荡天涯,如何?”
方柳生惨淡的笑了笑,道:“不了,我和白狼已经厌倦了尔虞我诈、打打杀杀的日子,可能会去寻一处僻静的地方,将自己藏在市井间,好好过一些平静的生活。”顿了一顿,抬头见日已过午,便要辞别离去,临行前,嘱咐道:“冰晶女妖并不好对付,穆大哥你最好别滩这混水,此时退出还为时不晚,不然可能连你的命也要搭上。”
穆青点了点头,道了声:“记下了。”他又说了些告别的话语,赠了他们些须银两,将他们送走了。又呆了片刻,穆青收拾了下行囊,也离开了。
原本生机勃勃的小村,此时却满目荒凉,除了簌簌的西风外,便是漫天的白雪,除此之外,竟无半点声音。
突然,一只乌鸦落到了坟头的大树上,“嘎嘎”的叫唤了两声,扑腾了两下翅膀,抖落了一身的冰雪。而后它高昂着脖子,极力伸长了翅膀,也不说话,静静的望着天空,似是在着一个高贵的主人的到来。
果不其然,只见一只漂亮的孔雀从风雪中隐现了出来,落到了地上,化成了一女子模样,竟是先前的那个天竺少女。她在众坟头转了片刻,最后在风铃的坟前站定了。只见她向坟墓轻轻的吹了口气,只见坟上的泥土犹如喷泉一般急急的往上喷,末了,直到棺木现了出来,这才停了下来。
天竺少女冷笑了片刻,淡淡的说道:“出来吧。”话刚落音,便见轰的一声,棺木四下飞散了去。突然,从坟中探出了一只手,用力的伸向了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