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盘纵横十九条,黑白各占半壁江山,错综相间,各不相让。
高阳公主一手夹着白子,缓缓落子,棋子还没稳当,一黑子就被下在它的附近,高阳公主一震,抬头笑道:“三哥怎的越发浮躁了?”
三王爷李恪收回手,完全忽略对方的嘲笑,道:“胸中有丘壑,自然不需犹豫不决,是小妹你太优柔寡断了。”
旁边一清秀和尚不言不语的给他们再换上一杯新茶。
李恪目不斜视,高阳公主却是心喜的端起细细品茗,第三口喝尽方才道:“好茶。”
那和尚超然的神色一角崩塌,掩盖似的给高阳公主再送上一块点心。对方小启樱唇自动迎上去吃了,末后香舌从唇边一卷,端视无比风流,染得那和尚面颊一片涩色。
李恪端坐不动,手指轻敲棋盘面,无声的催促。
高阳公主一笑,再捻起一白子,在棋盘瞧了半天,又思沉了很久,就是不落子,似乎起了逗弄的心思,道:“小妹不如三哥运筹谋握。只知晓世间事事瞬息万变,万事也当斟酌再三,否则一失足会成千古恨。”
白子这才落下,却是直接封锁了黑子的五分之一的棋路。那和尚一见脸上也显出欣喜来。
李恪心里不以为然,稍稍思量一下也落下一子,同样封锁了白子的下方棋路,和尚的笑意还没荡漾开又换成了苦恼。只听得李恪满怀自信的言语:“本王谋划这么多年,如果连这点本事也没有哪里能够逍遥到如今。你放心,那些事态不管如何变化也脱离不了本王的手掌心的,没什么可惧。”
高阳公主还是不死心:“话也不能这么说。武林之中人才辈出,往往名声不显之辈说不定是那方外高人,到时候一个小蚂蚁坏了整个堤防,我们可就前功尽弃。三哥,今时不同往日,你我已经输不起了!人生,还有多少个五年啊!”
这话说得有些严重,坐在高位的两人却也知道这话是事实。他们两人不是嫡出的皇子皇女,背后也没有如长孙无忌那样的权股大臣支持,一旦行差踏错就永无覆盘之日。再说,唐太宗还在世的时候他们闹出多大的动静,唐太宗怎样也会顾恋亲情,要么下贬到封底做个地方一霸,要么在长安城里安一座府邸让他做个闲散王爷,而高阳公主是女流之辈也只会让夫家好好管教而已。可唐太宗已故,现在是李恪的九弟李治当皇帝,朝中都是忠于先皇的重臣,对长孙无忌更是敬重,如果一旦李恪谋反失败,长孙无忌这个纵横了朝廷几十年的人物是不会手下留情,赶尽杀绝是意料之中。长孙家在政治权利方面是绝对的霸权,长孙无忌更加不会容忍一个有野心的皇子来威胁当今圣上的皇权。
皇帝性子软弱,可长孙无忌却是心狠手辣执政多年的臣子,替长孙家的侄儿背一个骂名算什么?说不定还会来一招杀鸡儆猴,他李恪和高阳公主就是那刀下待宰的鸡。
话题太严肃,一时两人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劝说对方。
旁边那和尚插话进来,语意轻佻:“依照公主所说,那我等是不是也可算是那方外的高人?”
李恪一声轻蔑还没出口,高阳公主就大笑了起来,丰润的红酥手抚上着那和尚的脸颊:“这大唐的僧人能有比你更加高贵了的么?要知道,不是人人都可以得到本公主青睐的。”
和尚轻巧一笑,清秀的面容煞是邪魅万分,勾得高阳公主心里痒痒。只是李恪在旁,她到底还是有点顾忌,不敢将闺房乐趣表现得太过露骨,抚摸了半天这才收回手,随意的捻起棋子落盘,那心思已经完全不在下棋上了。
李恪心里厌恶,一盘棋你下得快他下得更加快,第三道茶出来的时候棋已经走到了尾声。
高阳公主袖子一抚,只觉得讪讪,勉强镇定心神,忍不住还是继续道:“我知道三哥你善谋,这方面我也一直比不过你,只是,骄兵必败。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一举定江山。你那些安排我也都知道,就不说其他,只单单这用了江湖人的一招,实在是太过于险要。江湖草莽不服管教的多得是,到时候如果出了岔子怎么办?”
李恪安抚的笑道:“你只看到其一没有看到其二。本王当然知道草莽之人不可委以重任,不过,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你我如果用现在手中的力量去对付天源教,或者用朝廷的人去指挥武林人那肯定是不成的。不知皇妹可曾知道‘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典故?”
高阳公主来了兴趣,旁边的和尚立刻献媚的给她解释最尖锐无孔不入的矛与最坚固无撼的盾的寓言。
高阳公主想了想,揣测的问:“三哥的意思是用江湖人去对付天源教。”
李恪神秘一笑,道:“八九不离十。不过,本王想得方法更加简单有效。你应当知道任何教派的内部总有不同的声音吧!”
高阳公主点头。在她的心中,对这方面体会最深。人人都说长孙皇后是女子的典范,可是她一死,后宫就成了火海水塘,每个嫔妃都八面玲珑各显神通想要夺取那后位,美人们争斗了多年,相互迫害了多年,其中看不见的血腥是在长孙皇后在世之时想也想不到的。高阳公主会生在皇宫自然对这些看过,听过,甚至还牵涉其中。逐渐的长大她也开始知道任她父皇再英明,她的母后再贤德,也是无法阻止后宫那些藏污纳垢的。
李恪也想到了什么,语气有些怅然:“本王只是让他们教中自己内乱,自己的矛去刺穿自己人的盾而已。黑衣所做的也只是尽量的挑拨其中的矛盾,必要的时候让他们误杀双方的人也可以,就算原来再亲如兄弟的人,也无法忍受自己的兄弟暗地里残杀自己的儿子吧!”
那和尚一阵冷战,望向李恪的眼神不自觉的掺杂了恐惧。高阳公主却是茅塞顿开,拍手笑道:“果然是‘贤王’,善谋会用人,小妹真真佩服了。”
李恪端起一杯茶,淡淡的道:“雕虫小技而已,不足挂齿。”说罢,残茶也喝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