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田的墓在哪里?我想看看。”
田代一怔:“就是这儿。”
四目交投。一阵暧昧的沉默。
齐藤难以置信地重复道:“就是这儿?”
田代点头。
“可这是武田之墓。新兵卫,冲田生前就已经离开西本愿寺,他不太可能葬在京都近郊的。”
田代固执地反驳:“您说这是武田队长的坟墓,那么请问墓碑呢?”
“也许新**把他的墓碑毁了。我们毕竟是维新派系的对头。”
“但我能告诉您冲田队长的墓碑在什么地方。”田代目光中燃烧着一团烈焰,“在我的家里。”
齐藤失声:“什么?”
“原因很简单,担心新**得势的昔日仇敌对队长的尸骨动什么歪脑筋,我把这个坟头的墓碑挖下来,带走,恭恭敬敬供奉在家里。就在这个坟头,我发誓。墓碑上面有铭文,有姓名还有生卒年月日。”
四目再次交投。
田代发觉自己远远没有说服对面的男人。
“你对冲田的崇拜还是这么狂热啊!”
田代悲壮地宣布:“永远。”
“掘开看看如何?”
年轻人发出一声抗议的吼叫。
“假如真是冲田的安息之所,菊一文字则宗肯定在墓穴里面,对不对?一看就能分个明白。假如真是冲田的尸骨,我负责费用,安排一处风景优美的墓园。这儿实在太过荒凉。”
没有看墓人,自然也没有劳动工具可借。齐藤略一思索,随后抽出他的腰刀。田代看着十分惊奇,不免又是一番啰嗦。这时天色已经全黑,气候仍然相当闷热。两人合力开工,进展神速。
田代卷起衣袖擦汗,细诉从头。
元治元年某日,田代收到一张完全用暗语写成的字条。上面要求他当晚立即启程去肥后藩,落款也是暗语,意指齐藤。他从前见过齐藤笔迹,但是暗语是一条一条的曲线,显示不出任何笔迹。
田代的心头产生一点疑惑,前一日下午齐藤找过自己,通知说今晚集体聚会,这么快改变计划多么突兀!不过他是心地单纯的少年,没有细想就开始整理行装。
肥后藩是拔刀齐的故乡,而他的任务也正是调查拔刀齐的身世。这是一种相对安全的工作,也许齐藤觉得他最年幼,需要特别优待吧!他不知道今晚目的是集体撤离,因为齐藤通知各人时并没有提起这个。
“在肥后藩什么情报也没能打听到,我不敢两手空空回来覆命,滞留很久。后来听说队里进行大规模的肃清,处死了许多干部,伊东先生、服部先生还有藤堂队长都死得很惨。渐渐的……我完全失去归队的勇气。其实我小时候并没有当剑客的理想,冲田队长把我从街头带回去,不知不觉投身在新撰组。我非常想念队长,此外别无挂碍。此后我在外面呆了一段时间,新**成立,被当作寻常农民逃过劫难,活到现在。”
齐藤不动声色听完,淡淡地说:“这么说来,当时你不是失踪,你没有暴露身份,没有被捕,更没有死。你接到我的密令,去完成你的临时任务,是么?”
田代新兵卫遗憾地总结道:“所谓的出卖是不存在的。”
齐藤郑重地说:“可是——我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
田代呆呆地注视他。
“也就是说,你被骗了。原本你应该参加聚会,和我们一块儿撤离。”
田代新兵卫摊摊手。他实在无话可说。
“谁冒我的名义,给你这个指令?目的是什么?”
新兵卫皱起眉头:“不知道。看起来好像是个恶作剧。没有什么效用的那种……”
“不,事实是,这直接导致武田的死亡。我以为他出卖你。因为只有他能出卖你,不然就是我,我肯定不是我自己,所以只能是他。我就这样把他杀掉。说实在的,我不喜欢杀他,他救过我的命。虽然他是讨厌鬼,他嘲笑我的人生准则。”
齐藤吐字艰难,有些语无伦次。
田代不明所以地嗯了一声。
齐藤平生初次感叹:“一次错误的诛杀。愚蠢!愚蠢之至!”
田代谨慎地问:“那个时候,造成一种我失踪的假象,是否肯定会引起猜疑?”
“巧妙的借刀杀人计策,清除奸细……尽管所谓的奸细是不存在的。”
“谁想杀死武田队长?为什么利用您杀死武田队长?一个武力上不是他对手的人?一个没有堂堂正正决斗理由的剑道高手?多么简单易行的手法,什么风险也不必冒,不过塞给我一张字条。等到我从遥远的肥后藩归来,武田队长死都死了。而我永远没有归队,天啊!耍阴谋的人开心死啦!”
“有能力与你联络的人,只有武田本人、我本人还有大泽载之。可是大泽没有动机。或者,池田屋之夜死去的那个女人是他的情妇?”
田代认真地说:“我有过这种印象,好像听谁说起过,武田队长杀掉的那个目击者是一队里谁的女人。她是特地等在御池探望情夫的,死得非常冤枉。话说回来,会不会根本就是队长的女人?广濑姑娘差不多死在六月初。”
齐藤沉思道:“我问过冲田,他没承认也没否认。别扯远了,冲田不可能在京都给你字条。”
“哦,是的。”
齐藤似笑非笑:“还有一个人。”
“还有?”
“刚才漏掉了。武田、我、大泽,还有一个,也能联络到你。”
田代问道:“谁?”
“你,田代新兵卫。”
两人面面相觑。齐藤声音低沉:
“田代新兵卫,没有收到任何指令,蓄意伪装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