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二十几个小时。
纪亚言头部重创,外伤也很严重,肋骨段了两根,左手也骨折了。这场手术积聚了脑科、外科、内科、骨科等各个专家会诊,二十多个小时其实还不算很长。
手术完后,医生把他从手术室通过专门通道直接转入重症病房。然后在众人殷切的注目下,医生说,他们能做的都做了,现在就看他自己了。
纪家老爷子秘密来了一趟重庆,与医生交换意见,他想把现在自己唯一的儿子带回上海治疗。医生却说,本来他的状况就不适合折腾,何况这家医院是西南地区最好的医院了,全国也是有名的。纪老爷子只得作罢。纪老爷子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临走嘱咐徐如不要跟外界透露任何消息,他会调查这次事故是“真意外”还是“假意外”。徐如明白,透露少爷的车祸消息,不但会对东海集团股票有影响,说不定还会增加更多人为的意外。
林点第二天就能下地行走了,除了头昏沉沉的,她别的都很好。她趴着透明的大玻璃远远的看他,身上到处是白布包扎着,林点隐隐的猜测着到底那下面是怎样的伤痕。他安静得不像话,那些桀骜的气势在白色的纱布下荡然无存,脸上的轮廓比以前尖削一些,眉毛服帖的顺着,点点想起他以前说话的时候,眉毛总是生动的上扬,挑衅一般。
点点在心理不断的祈祷,纪亚言,你醒过来吧,再让你耍几次我也绝不生气。
一天,两天,三天,纪亚言还是那样安静的躺着,若不是重症监护仪上那些波动的曲线,点点总有错觉,他已经不在了。她每天都会过来看他好几次,有时候是父母陪着,有时候是林爽陪着,有时候她一个人。
徐如和徐果轮流着值班守护纪亚言,每次看见点点,他们都会向她微微点头,点点也轻轻颔首。
林点没有忍住还是给程立打电话了,只是,千篇一律都是哪句“用户已关机。”每试一次,心跟着冷掉一点,最后她怕自己会完全冷掉,不敢再试了。她一直没有让爸爸妈妈知道,觉得当初是自己执意要跟程立一起,父母本来不喜欢的,现下,连原因也不清楚,又要如何说?林爽也答应帮她瞒着。
这几夜,点点躺在病牀上,久久不能入睡,想起初中,高中,大学。自己一生总是这样,承受伤害,甚至不知道原因。吴丽莉算是给了一次解释,你呢?程立,你打算什么时候让我明白为什么?还是,我们从此再不相见…….永永远远不再相见?
有时候,她也会想起纪亚言出事前那声撕心裂肺的喊声“点点!”,还有纪亚言和她在中心广场一起看没有星星的夜幕,他说突然死去的话亲人朋友都无法接受。“那么你一定会醒过来是不是?纪亚言。”点点在心里轻轻的说,“因为我也体会到了,真的让人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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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萩来看点点,林爽领他来的。他带了些水果,捧了一束花。
曾萩说花是周鑫送的,但是他实在不喜欢医院,自己也没要他来。
林点理解的点头,“其实我感觉我在医院住着也是浪费钱,我在琢磨着什么时候能出院。”
曾萩问起了事故的经过,点点如实汇报。曾萩温柔的揉了揉点点的头,“没有想到咱们点点魅力大啊,帅哥也舍身为你,你是不是感动死了?”
“他一天不醒,我就一天不踏实。”点点是真的很不踏实,如果有人因为她而丧命,她感觉自己完全不知道怎样做才好。而且纪亚言虽然表面上冷酷得要命,对员工不言苟笑,对她却不错,常常开玩笑,常常不露痕迹的帮她。
“有钱人把命看得比咱们宝贵,点点,他是不是爱上了你了啊,这样护着你。”
“得了,你别瞎说,人家的女朋友不是模特就是演员,都是大美女,哪会看上咱这样的?”点点眼神突然暗了,继续说,“再说,他知道我有男朋友的,人家只是善良,绅士吧。”想起程立,心绪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沉。
曾萩当然懂得察言观色,可不能影响病人的情绪,马上转移话题,跟林爽东扯西扯的瞎说开了,点点看着两活宝,淡淡的笑。
一个星期很快就过去了。
纪亚言的医生开始鼓励大家跟他说话,唤醒他。担心再这样一直不醒,他就算别的伤好了,也跟植物人差不多,一辈子这样躺着,但是他明明是有脑电波存在的。又嘱咐大家只能站在旁边跟他说,最好不要碰到他,尤其不能碰他的左手、胸口以及头部。
于是金姐来的时候,跟他说了很多公司的事情;徐果跟他说老爷子来看他了;徐如跟他说那个林点小姐其实每天都来看你,很担心你,你快点醒!
但是他依然无动于衷,就那样静静的,动也不动的躺着。每天用营养液还有药物维持身体营养所需。医生说,如果人醒了,伤势恢复起来也快得多。
林点来看他还是站在玻璃外面。纪亚言瘦了,她也瘦了。
她开始渐渐接受了程立与她的现实,但偶尔还是会想事情想到出神,听到忧伤的歌曲,依然会泪流满面。
这天,林爽陪着点点过去看纪亚言,医生也来了,他对徐如说,找他最重视的人吧,这样唤醒他的机率最大。徐如直接把眼神望向林点。林点诧异,林爽更诧异。
“林小姐,少爷很喜欢你,你能去试试吗?”徐如一脸恳切望着她。
点点不知所措的看了看病牀上的纪亚言,然后又看了看徐如,然后看向林爽。林爽心想,“是了,是了,肯这样护着点点多半是真的喜欢吧。”然后她也小心翼翼的看向点点。
点点深呼吸,像鼓起勇气一般,目光中透着坚定,对徐如说道,“放心,以后我每天都会来跟他说话,不管怎样,他也算救了我。”然后她跟林爽说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了,就一个人进去了。
病房里很多医疗仪器,满目的白色、灰色让她觉得有些压抑。她踱到牀边,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细细的端详起纪亚言。没有血色的嘴唇,轮廓却还是那么好看,鼻梁挺立,还有几分他以前的气势,睫毛长长的,却颤也不颤一下,脸上的划伤差不多快好了,身上到处固定了甲板。
林点轻轻的说,“纪亚言,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