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家二老早在一个星期前就知道叶薰的病有点严重, 开始有点无法接受,但在宋清远和医生的劝说下静下心来,没把事情告诉叶薰。虽然叶薰也知道生的病比较严重, 可是从没有明白的去问, 就这样双方保持着默契, 也没有人去捅破这层纸。
叶薰扯着嘴角尽量让自己笑得很正常, 她看着坐在他病牀边的父母, 他们年龄相差将近十岁,可是这么多关系一直很好,很少看见争吵。
杨雪看见叶薰的笑得比哭还难看, 担心的问道:“小薰,你怎了?不舒服么?”
叶薰扯着嘴角说:“没事, 我很好。爸妈, 这些年谢谢你们, 谢谢你们能把我养这么大。”话语有抑制不住的哽咽,她忙用手遮住脸闷着说, “真的很感谢。”
杨雪和叶教授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杨雪问道:“怎么了,小薰?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叶薰吸了口气露出一个笑脸说:“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啊。”也许就是这样的笑容,他们也就真的相信了叶薰说的话。
叶家二老走后, 叶薰呆坐在牀上, 眼神飘飘的看着某处, 不知怎地等她回过神的时候脸上已是满满的泪水。
宋清远忙完后第一件事就去医院, 他驱着车大概半路的样子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只是一闪而过。他觉得自己眼花了,叶薰在医院怎么能在外面呢?他继续开着车, 只是到了医院看见焦急的医生和护士,还有接到通知赶到的叶家二老。
他问护士:“叶薰怎么不见的?”
护士说:“我也不知道,一小时前我还查过房,刚才我来看输液瓶是否该更换,然后就没看见了叶小姐。她的电话也没带。”说完从手中拿出叶薰的手机交给杨雪。
这时关医生说道:“难道她……”
所有人被他的这句话吸引过去,关医生咳了一下,看着杨雪和叶教授说:“叶小姐好像知道了她不是你们的亲生女儿。”
登时整个室内空气是凝滞的,杨雪和叶教授已是处于惊慌的状态,宋清远少有的喜怒于形,此时他眼镜下的眼睛睁得非常大。
一只手紧紧地捏着,他问:“是真的么?”
他这话是对杨雪说的,杨雪吸了口气点了点头,说:“你听我们解释……”
也这句话未说完,宋清远一个闪身就不见了人影,杨雪追了几步被身后的叶教授抓住,杨雪回身扑在他怀中哭着说:“完了,一切完了。”
宋清远把车开到半路看见叶薰的地方,围着周围找了一圈,却不见叶薰的人影。他干脆将车子扔在半路,很远的交警看见他的车吹着这哨子说,禁止在此处停车,他却充耳不闻。
近处有家滑雪场,他记得是洛东城家的产业,前年他们还一起来这里滑过雪。那时的叶薰非常的笨拙,再看现在她还是那么的笨。
他的耳朵冻得通红的,丢下车子的时候他忘了围巾和手套。今天是星期天来玩的人很多,他不确定能在这里看见叶薰。但是顺着自己的直觉他来到这里,如果是叶薰会不会也来这里?虽然他们的思维方式相差很多,但至少他知道只要心里系着某个人的时候,整个人的直觉变得很准确。
整个滑雪场都是人,一张张的脸让他疲劳起来,他取了眼镜揉了一下鼻梁。此时身子被一股力撞了,登时他保持不了平衡摔在地上。
他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脸上被扑了好多雪渣,取下来的眼镜不知道去向,他伸出手到处摸索着。他不知道,他的周围渐渐地围了些人,看着他趴在雪地里都忍不住的笑了起来。
那些笑声很刺耳,很小的时候就听过无数次,他从来都关闭了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可是现在他却感觉到一股从内心升起来的羞愤。
可是在他准备理直气壮地站起来训斥嘲笑他的人,却听到一个声音说:“有什么好围观的,大姐你看你的孩子脑袋扎雪里了,再不去就出事了。”
这个声音一起,周围人渐渐的散去,他仍是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
那声音说:“哟,这位先生,你怎么还不起来啊?”
他不敢看她,她说:“不要觉得丢人吗,我曾经丢人丢的多去了,诶,这是你眼镜儿么?”
她将眼镜放到他跟前,起身就打算离开。只是走了才几步,身后一阵声响,接着是她的手腕猛地被一只手拉住。
她回过头一下看到的是脸上还有水珠的的宋清远,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可是总是这样大眼瞪小眼儿不是个办法,她开口说:“宋老师,好巧啊。”
宋清远朝她身上一扫,明显的医院病号服,外面套着一件羽绒服,整个脸红彤彤。
叶薰用另一只手捂住,说:“老师……”她一边试图在挣脱,可是他的那双手拳击手的力,怎么能是他的对手。
她苦艾艾的说:“我不是故意要跑出来的,今天就让我任性一下好么,就一下?”
看着她眼睛里闪着泪花,手中的力气稍微的松懈了一下。叶薰呲着牙的甩开他的手,她看着被抓红的手腕,举起拳头狠狠的捶了宋清远一拳。他被她突然的袭击搞得措手不及,身子向后踉跄了两步,叶薰看见他的囧样,又想起刚才他扎在雪不起来,没由得‘噗嗤’笑了。
与此同时她的笑声和眼泪一同涌出,她拿出手捂着最不让自己哭出声,转身就要跑。
“不要跑,就在这里哭吧……”他指着自己的肩膀说,“这个可以借个你用。”
叶薰哭骂着说:“肩膀有什么好依靠的,全是骨头膈的脑袋痛,一点都不好。”
他无语了,不知道说什么好,叹了口气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亲人,你不是孤单的一个人。”
叶薰的哭声一下就止住了,她打了个哽说:“你说什么?”宋清远拉着她开始走,“好话不说二遍。”
叶薰仍由他拉着,可是还是不死心的问道:“你说,你是我的亲人,难道你是我的亲哥哥?”
这话刚一落音,宋清远脚上一个不稳步子晃了晃,继续稳步走着,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小声的说:“那是今天之前。”
叶薰听的模模糊糊的,追了几步问:“什么之前?你要是我亲哥哥,我们可能真的就是亲人了。”
宋清远一下就顿住步子,转过头说:“你就那么希望我们是兄妹?”叶薰当然不想啊,可是她却这么说,“兄妹多好,这样我有一个天才哥哥,说出去脸上都贴金。”
宋清远抓住她的手一紧,她也察觉了,呲着牙说:“哥,你要做什么?”
他看着叶薰皱着眉,眼眶外还有未干的眼泪,他只能无奈的说道:“不要再闹了,回家吧。”
“家?”她怀疑的说着,“老师,你知道么,我不是我爸妈的孩子啊。他们都是B型血,而我是A型的,就算我是个怪物,那血型必须是B或者O啊!”她的脸上全是悲痛的。
宋清远头疼的摸着额头说:“就凭这点你就抛弃了抚养你这么多年的父母,你不觉得自己太过任性了吗?”
叶薰说:“我就说了啊,求求你让我在任性一次好么?我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他们,如果是你该怎么办,我不信你会很平静的接受。我算是知道了林蓝的心情了,原来我也是个被抛弃的孩子,我想一定是我不乖了,所以生母就抛弃了我。”
宋清远原本隐忍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要爆发了,他抓住叶薰的肩膀说:“好比那些知道自己的父母,却不能去相认的好,因为他们怕破坏了原本家庭的幸福。最起码,你享受了别人从未享受过的幸福和待遇。”
叶薰说:“所以我才觉得我夺走了原本属于别人的幸福,我是个罪人,我想他一定很恨我吧。老师,你说是不是?”
他神情一怔,良久才说:“他不恨你,从来没有。”
“你那么肯定,该不会老师就是我……爸妈的孩子吧?”她也只是胡说,只是她抬头却看到愣愣的表情,四目相对着。
猛然间,她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戳了一针一样,她的脑袋开始晕晕乎乎的,原本要伸手去揉,不想却成了打开放在她肩膀上的手。
“一语成谶啊,我早该想到父亲偷偷藏起来的照片上面的男孩是你啊。可是你的年龄,不可能是我妈的孩子啊?如果是,那时老妈才十七岁啊,这个怎么可能?”叶薰抱着自己的脑袋,很想尖叫,可是脑袋翻涌的信息早已让她没了力气去喊叫。
“叶薰……”宋清远上前来扶她,却被她那破碎的声音制止了,“然后你以为我是你的妹妹才偶尔对我好,如今我什么关系都没了,不,我是个入侵者,而你是原本土地拥有者。”
“叶薰,别说了!”他不想再让他说下去。那些过去不仅是他的痛,更是叶教授他们的痛,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护着他想保护的人。
叶薰冷笑道:“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我已经不是你们家的人,好啊,现在你可以和他们团圆了,我只是一个多余的可!怜!虫!”后面的三个字她说的一字一顿,好似在对这些年自以为是的嘲笑。
“你别这样好吗?”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劝说,这个看起来已经崩溃的人。
“你真是一个很好的影藏内心想法的人啊。”她走近几步,仰着头看着他说,“宋清远,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
他的脸一瞬的变了,她继续说:“你那是什么表情,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一直很喜欢你,你不知道么?哈哈……”随后是她夸张的笑着,“我是白痴,怎么会喜欢你这种人,如果可以,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她说完径直的跑了。
原来一直不敢说出口的‘喜欢’竟然在这种情况看似赌气的样子说出来了,她还是不能正式的表白。
如今是她抢了属于他的幸福,那么她还给他,他们两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