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我便将这起事件跟几家报社做了反映,为了引起他们的重视,我甚至添油加醋, 特别是当我得知这家酒店居然涉黄经营时, 我更是把它作为违法的的重点渲染发挥。
痛恨社会上的这种依仗势力为非作歹的行为, 即便我拿他没办法, 我也要通过舆论让他们受到应有的制裁。
白天我为了孟宪森的事奔走相告, 晚上却又迫于那个人的淫威和他同牀共枕。
可是事情却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过去,孟宪森依旧趟在医院的牀上,可是事情却没有多大的进展。
那些原本许诺为我们伸张正义的报纸却没了音信, 只有一些规模不大的小报做了报道,却没有起到应有的作用。
我疲惫, 并疑惑了。难道真的如他同事所说, 打了也就白被打了吗?即便被对方打的脾脏破裂, 被打成重伤?
又到了周末,晚上七点多, 我走在铺满碎石的麦达林大道上,两旁是伸展着浪漫枝干的法国梧桐,前面是知名的凝海大剧院,我脚步沉重,高跟鞋触着地面发出沉沉的挫败声。
大剧院前, 看得到年轻人青春的笑颜和晃动的身影, 今天是美国大片《超人归来》在凝海的首映。从小便迷上了电影《超人》, 而这部《超人归来》是我听闻后一直期待的。
想到了那天我对钟泽说的话。
而最终钟泽给我的答覆是陪我看这部我想看的电影。
其实, 自从那晚和他分手后我们就没有再联系, 即便那天我被迫打电话给他他后来也没回电质疑。而现在他出国去了,回没回来都不知道。所以我想他今天是不会来这里的。也许他那么说只是一句玩笑话, 也许只是配合我调节一下略显压抑的气氛而已。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白色石阶的尽头,售票处前人头攒动,我加快步伐向前走去。
穿过人羣,快要靠近售票台了,就在这时,旁边传来一声唿哨声,我转过头去。
一个男子靠在一根廊柱前,他身材挺拔,头戴鸭舌帽,身穿白色衬衫和米色的裤子。
心忽的一抖,虽然他的帽檐压的很低,但是,我还是认出了他!
“钟泽!”我立刻跑了过去。
当他抬起帽檐朝我微笑的时候,我的喉咙竟然哽塞了。
还是不敢相信他能来这里,我搓动双手:“你怎么在这里?”
“我在等人啊。”
“那……你等的人来了吗?”
“来了。”
“在哪?”我紧张的四处张望。
“她啊,”钟泽看着我的眼睛,向我走了过来:“披着一头乌黑的长发,穿着蓝色的裙子,背着一个白色的小包。”
我低头看着自己,笑了。
然后,我扑向他,我挽着他的手臂。好开心啊!心情又开始唱起歌来,那是一只黄莺在心头欢唱,连日的阴霾很快散去。
“钟泽,你不是出国的嘛,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
“上午回来,下午就来赴约?看样子你蛮重视我的嘛!”
“那是,说到就要做到嘛。”
我们相视而笑,我搂住他的腰身,他拥着我的肩膀,我们像身旁那些真正的情侣一样以从未有过的姿态向前走去。后来我发现,当我只把他当朋友,对他不抱希望的时候,当我发现我从前的想法彻底破灭的时侯,我反而能坦然的面对他。
看完电影已经不早,钟泽今天没有开车,我们上了公交。
文静去参加选秀比赛了,不在凝海。我想都没想:“今晚让我住你那吧,就一晚上,怎么样?”
不想让他送我回那个地方,这是我唯一的选择。
周末晚上的公交主线,拥挤状况可想而知。
面前空出一个座位,我坐了上去,朝不远处的钟泽挥挥手。夏日的晚上即便车厢内有冷气,仍然觉得燥热,我用手扇了扇。窗外的街景向后急速闪过,近来发生的事情也在脑海一闪而过,其实真想将这一切和钟泽诉说,听听他的看法和建议。但是,却又不想让这个干扰到我的心情。
转过头,却见钟泽的脸上现出不快,难道我的举止动作有什么不妥吗?不会吧?
可是,他分明越过人羣向我走来,手握住上面的扶手,“做正了。”他低斥。
怎么了?我不解,低头看了看自己,我忽然脸红了。原来我穿着的那件蓝色裙子,本来方型领口开的并不大,但是因为我坐姿的原因,站在旁边的人若是有心就能从上方看到我的胸部。
我马上挺直腰身,看着窗外,再也不好意思转头。
“这件裙子不能再穿了,你重买一件吧。”
钟泽的住处内,我从盥洗室出来,拿着洗好的裙子准备去晾晒的时候,钟泽这么命令我。
“哪里有那么多的钱?你以为都像你啊……这件裙子好好的,就这么不穿,是浪费!”咱要是有你那身家,咱也能很潇洒,除非你给赞助一件还差不多。
早晨,睁开眼的时候,晨曦已经穿越窗台将室内渲染了一片宁静。
钟泽有早起的习惯,这个时候的他,想必已经出门了。走进客厅,格子桌布上依旧放着早点和牛奶,我笑起来,他还是老样子,总把我当小女孩照顾。
吃完早餐,到阳台上去拿昨晚洗凉的裙子,我的东西早已经搬走,这里并没有其他可以换的衣裙,就连昨晚睡觉穿的T恤也是钟泽的。
用衣架钩将裙子够了下来,穿上身,拉上拉炼,扣扣子。
可当我扣最上方的那枚钮扣时,我却触到了一个小小的硬块。
低下头去,我发现衣领的下面,第一个扣子的上方,居然从里面钉了一个暗扣。一按就合一拔就开,我按上它,感觉这样等于从里面上了道保险,行动起来就安全多了。
这付暗扣是手工用针线钉上的,歪歪曲曲的线痕可以看出制作人笨拙的手法。
摸着这些弯弯扭扭的痕迹,想象钟泽当时的笨拙,我笑了,感觉鼻子有些酸。
我一直都知道的......
不是吗?如果可以的话,钟泽绝对是个很理想的,很好的,很体贴的伴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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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从指缝间滑过,那件事情就这样告一段落了,几次声讨报纸后没有回音,我也丧失了信心。
孟宪森已经从医院出院了,听说他们单位为他报销了医疗费,还为他记了一个什么小功。
社会也许就是这般的污蚀黑暗吧,既然你抗拒不了它,只能向它低头。
本以为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这天,公司开会。
总部的各个部门,包括集团所属的各个分厂、子公司都参加了。
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大大小小的各位领导围坐一圈,我瞄了瞄宏凯酒店负责人落座的方向。陈剑川!一付春风得意,百事不侵的样子,就是他!那起恶虐事件的制造者,是他,向孟宪森下的狠手,将孟宪森带回酒店授意别人施以暴力的。
我恨的牙痒痒,真想上去质问他,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这样无法无天。
可是,我为我的勇气感到羞愧,原来我并不如想象中的那样正义大胆,我还有我的顾虑。只是坐在那里缓缓的吐了口气,我提笔进行会议记录。
先是所属的各个领导将工作做了汇报,郭耀飞针对出现的问题和接下来的工作给予了指示,会议如常的进行着,和谐顺畅,就在我认为快要结束的时候。郭耀飞忽然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要通知大家,经过考虑总部决定出售宏凯酒店。”
话音未落,举座皆惊,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起来,宏凯酒店虽说是一家酒店,却同时经营桑拿、饮食娱乐多种项目,因为主打黄色服务,收益还是不错的。
坐在对面的陈剑川的脸刷的一下就变了,他激动地站起来,“郭总,你这是什么意思?”(陈剑川是原来我的部门经理peter的哥哥,也就是伯伯的另一个侄子,负责宏凯酒店的运营,在集团颇有身份的。)
同他一样,我也对突如其来的状况不明就里,我顺势看过去。
“没什么意思,就在这个月底,将它清算后公开出售。”郭耀飞坐在椅子上不疾不徐。
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陈剑川急了,他脸涨得通红:“怎么能这样?宏凯酒店经营十来年了,怎么能说卖就卖?”
“怎么就不能卖?”郭耀飞一双厉眼瞪着他,“一个企业的成功不仅要看它的经济效益,还要看社会效益。你们酒店是怎么经营的,靠什么盈利的你们最清楚。平时惹的那破事我想大家也都听说了,你们难道希望酒店的臭名沾染到整个集团吗?”
这下,陈剑川的脸更红了,他的手直指郭耀飞,颤抖着:“怎么着......也得问问董事长,我相信,他是不会同意的。”
而这时,大家也骚动起来,“是啊,这可不是小事……要是董事长知道……”
我盯着的那个方向,郭耀飞环视四周,淡然一笑:“好,如果感到心痛,你们可以把它买下来,反正酒店出售的价格不会很高。不过,董事长怎么想是他的事,我的决定不会改变!”
陈剑川呆看着他,慢慢坐了下去,室内的其他人也没有再说话,会场立刻凝结成冰。
我的胸口一起一伏,没想到还会有这样一出戏,正义终于压倒了邪恶!
看着场中央那个果断决绝的人,竟然在心里为他叫起了好!本来嘛,那个什么破劳神子酒店就应该关闭,乌烟瘴气,胡作非为,扰乱社会治安!我狠狠的瞪了姓陈的一眼,外面的人收拾不了你自会有人收拾你,哼哼!
不过,还是有点转圜不过来,会议结束了,我仍旧坐在座位上发呆。
不知是我的智力有限,还是我的思维深度不够,我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下班时间到了,我也没有离去。
今晚要去唱歌,郭耀飞不会回那里。但是下班顺路总可以搭他的车的,我想在车上和他说说话。
见他从里面走了出来,我立即起身,“郭总。”
他却对我视而不见,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自顾离去了。
准时进入酒吧,五彩的霓虹闪耀,朱唇轻启,我的腰身也随着音乐轻柔妙摆。这是我半个月来唱的最舒心的一晚,没有任何郁积的情绪,没有演唱中的出神和走调,更没有串词。
回到家便收到一条短信,文静报名参加歌唱大赛已经通过初赛,在那个赛区展露头角了。她在这方面比我出色,那时在学校,她不仅在歌唱大赛中拿过奖,在辩论场上亦是个人物。不像我,只是喜欢唱唱歌而已。
心情好了,人也勤快起来。把屋里屋外收拾了一番,甚至每个角落拾掇了一遍还是没有睡意,思前想后,对那件事情得出的最终结论是:也许真的是我多虑了,是我把一切看得太复杂,是我低估了别人的道德水准,看来,生活还是可以简单许多的。
打开电脑,轻快的拖动鼠标,进入页面,还是凝海的地方网页。
我的那个文章早已沉入海底了吧,留个言,便能将它再顶上去。
总是在情绪懊丧或是心情好的时候想到那个秀朗挺拔的身影,滚动屏幕,看着那一个个方块的字体,目光渐渐飘忽,彷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无忧无虑而又影响我至今的童年……
---多年后,我才对自己年幼时期对异性怀有的爱恋情结感到释然而不觉羞愧。
“那是一座大院,院中有百年的桦树迎风招展,午后有叫嚣的知了轻吟鸣唱,还有那宽畅的经年货台夏日的金色阳光下反射莹莹的光。
供销社大院的孩子当中就数我最大,每逢暑假,我都会带一帮孩子玩耍。
孩子们会在大家午休的时候去捣马蜂窝,当马蜂张着尖利的刺来追赶我们时我们满院子疯跑叫嚣。我们会把从医务室弄来的避孕套装满水拿在手中晃悠着玩,大人们告诫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害羞。我们会溜进仓库偷吃放置在那里的水果,或者去偷放置在货台上的其他东西......坏事做绝。
我记得很清楚,那是一个午后,我们几个孩子又溜进了大学生的宿舍。说是大学生,其实是供销社刚分配来的一个中专生,因为正在上电大,所以我们都尊称他为大学生。
这天,大学生不在,我们这些孩子就对新来的人和物好奇,乘这个时候我们钻进了他的屋子。
我们那个疯劲啊,现在回想,真是脸红,好没教养的!有跳上他的牀将他放在牀上的短裤套在枕头上的,有溜进他的厨房将他放在碗橱中的烧饼偷吃掉的,有伏在他的桌子上将他绘制的图表涂的一团糟的,总之,哪样最具破坏力我们就做哪样。
正在屋内大闹天宫呢,突然,自行车铃声的一声响,“不好,大学生回来了!”
看我们吧,立刻屁滚尿流的往外跑(虽然野,但是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是不对的。)
前门是不敢出了,只有从后面的窗户往外翻,我发挥先人后己的精神,待其余的小朋友都翻走了,我才纵身向前。
可是,我的一只鞋子勾住窗棂上的一个铁钉拔不下来了。
急得捶胸顿足啊,就差没哭出来了!
前面日光里有阴影向我逼近,完了,大学生这么快就追到后门了?
我抬起头来,我知道我的脸上挂着泪珠,雾光朦胧中出现老师平时的谆谆教诲:“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认真做事,坦诚做人!”此时的我,追悔莫急啊。
就这样,窘迫间,泪眼朦胧中,我透过眼镜看见了他。
事后的很多年我常常会想,若不是在那样尴尬的情形下,若不是他帮助了我,我是否会对他那样记忆深刻而总是无法忘怀?
可是,答案是---即使不是,即使不在那样的情形下,即使那天的风没有那么轻,那天的云没有那么淡,即使那天的鸟语没有那样啁啾,那天的花香没有那么香甜。
但是,我想,那样清新浅约的微笑,那样温暖有力的臂膀,照例让我知道,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已经有了情窦初开的情怀......
“大哥哥,能不能买糖给我们吃啊!”
“不是大哥哥不肯买,糖吃多了不好,牙会生虫,会痛的。”
“我以前生过虫牙的,可是现在已经不痛了。”我仰着头,小脸一本正经。
“为什么呢?”
“因为它掉了。”
“哈哈,调皮。”大哥哥拍拍我的肩膀,最后还是禁不住大家的纠缠为我们买了许多巧克力豆。
孩子们的生活中忽然多了一位新面孔总有些稀奇的,我们对他关注起来。我们发现,这个新来的人物在大院盖宿舍房的时候,他居然和那些瓦工们在一起干活。
“他是宋主任的外孙,宋主任的女儿现在在凝海大学任教,”妈妈对爸爸说道:“这次是她让儿子暑期回来做工体验生活的。”
“凝海在哪里?”我问妈妈。
“是离我们这儿很远很远的一个大城市。”
每天,大哥哥都会和那些瓦工们一起顶着烈日辛苦做活,那些活儿很重,一般的成年男子才做的下来,没想到他这么一个大男孩居然也坚持了。一段时间以后,我发现大哥哥黑了,不过黑了的大哥哥多了一种健壮的美。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晚上洗澡后,我总是将自己认为最漂亮的衣裙穿出来,然后拿出痱子粉将脖子扑的粉粉儿的,洒上花露水,再将鼻梁上的小眼镜架周正,看着镜子里的人还蛮养眼的了,我才向大院后面的食堂奔去。
我知道这个时候的他一定会在食堂的桌台上打乒乓球,(其实那并不是真正的乒乓球桌,而是几张吃饭的桌子被他们临时拼凑在一起的)每回去的时候他的身边已经围了好几个小孩了,因为白天他要干活,我们这些孩子只有晚上去找他玩了。
远远的站在那儿,我不动声色的看他,他的球技很好,妈妈单位里的几个叔叔也不是他的对手,看着那白色的小球被他操纵的飞来飞去,他黑色的头发也随之一弹一弹。
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吧,我才对性别有了认识,以前我们这些小夥伴在一起疯玩拉扯,是不分性别彼此的,女孩甚至可以同男孩睡在一起。可是,就是从这个暑假开始,我才渐渐懂得:原来有些异性是会给你带来不同寻常的微妙感觉的。
晚些时候,我们几个孩子挤在一张凉牀上,或是听他吹口琴或是听他说着似乎总也说不完的奇文趣事……那个时候,我仰望夜空,而他就坐在我们的身边俯视我们,我盯着他看,我觉得他的眼睛比天上的星星还要亮还要亮。”
关上页面,“呵呵”的在心底轻笑,这是发自内心的笑声,是单纯的不含任何杂质的愉悦。
“四哥,”我吸了吸鼻子,“你知道吗?因为你,我才来到了凝海。又是因为来到凝海,才发生了所有的一切。可是,你到底在哪里呢?......好想见到你,好想把这几年自己的经历和遭遇告诉你……”
晚上是带着甜蜜进入梦乡的。
梦中,我又见到了妈妈慈爱的笑脸、家乡弯曲的小桥,和那个少年英俊的脸庞……
不知道睡了多久,睡的正香甜。
依稀中旁边有塌陷的感觉,有人向自己围拢过来。睁开眼,却触到一双漆黑的眼睛,那眼睛深邃无边,不像梦中的那般灿若星辰,正一瞬不瞬盯着我。微微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因为这个气息我已经很熟悉,只是不知道郭耀飞这个时候还会过来。
很快,他的吻铺天盖地而来,如他身上的酒气一样。
这些天我一直对他有所抗拒的,可现在……
触着他结实的肩膀,应着他的热情,我所做的只能是全身心的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