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 木初好像觉得时光静止了。
何一杭若无其事地坐到木初的对面,眉眼依旧温柔,只不过原本空洞的双眼里似乎还多了一些木初不懂的东西。
与其说不懂, 不如说是她在装不懂。
“等多久了?”何一杭语气熟稔, 彷佛在他的对面坐着的是他多年的老朋友。
木初嘴唇微张, “你知道我是谁吗?”
何一杭淡笑, 好似木初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你说我知不知道,木初?”
“可是……”
“可是什么?我听阿周说你找我找得快疯了,我现在在你面前了, 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
何一杭坦然至此,反倒让木初不自在起来, “你……就是木耳?”
“嗯。”
木初深吸一口气, “那你从很久以前就知道我就是木头了?”
“嗯。”
木初觉得自己手心里渗出细汗, “那是多久之前呢?”
“大学的时候就知道了。”何一杭一脸淡定。
木初无法淡定了,“那……那……那你捡到我钱包的时候你就知道是我了?”
“那时候不知道, 我只知道你叫木初而已,你也知道阿周是做什么的,所以让他调查一个人不难。”
何一杭唇角一勾,木初忽然觉得何一杭像是一只得到了猎物的狼。
“你为什么调查我?”木初的心头隐隐有些异样,可是无法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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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追你啊, 傻丫头。”何一杭直截了当地说道。
木初顿时慌了神, “你……你……说的这么直接……”
“不然要怎么说?我没追过人, 不知道该怎么做, 木初你教教我。”何一杭表情极其认真。
“何一杭……我……”木初踟蹰着,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更何况他还是木耳, 这也就意味着当年她和季以风的事他是清楚的,即便这样也无所谓吗?
“你不需要急着回答我,我可以等你。”
不是,剧情不应该是这样发展的。
“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当年有过一个男朋友的,我也告诉你了那个人就是季以风,而且还发生了那种事情。”木初没有再说下去,双眼里已经有了虚晃的意味。
“那不是你的错,木初,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害怕吗?那是因为你根本就没有放下那段往事。”
可是,它的的确确发生了,还血淋淋地存在在她的记忆里。
“那些信是你写的吗?可是你明明看不见……”木初小心翼翼地问道,虽然何一杭看似不在意,可是她还是不愿意去戳他这个伤口。
“是我的助理帮我写的,信也是她给我读的。”
木初呼吸有些困难,“你的意思是我的事情还有第二个人知道?”
“木初,你怪我吗?”
怪?这怎么能怪你?明明你也是情非得已。
餐厅里忽然传出来钢琴的声音,是梁静茹的《会过去的》,驻唱歌手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声音和梁静茹有些莫名相似。
“我们该把往事收拾了,再多说也回不去了……”
声色犬马,各安天涯,都过去了,也许真的可以过去。
灯火暖融,音乐清浅,海上月是天上月,眼前人是心上人,时光好不温柔。
“何一杭,我答应你。”木初的脸上带着女孩家的羞涩,可是眼睛里却盛满坚定,眼前的这个男人等了她那么久,她不忍心让他再等下去。
何一杭脸上带着喜悦,像是得到了奖励的孩子,死死掐住自己的手心,怕只是一场梦,“所以你答应我了?”
木初笑容在脸上绽开,“嗯,我答应你了。”
坐在不远处的白悠悠口里塞着满满的牛肉,瞪大了双眼看向木初的方向,只见那个男人紧紧拥住木初。
这是什么情况?她不过就是吃了一块牛肉的功夫她老婆就被人给抢走了?
白悠悠也是识时务的电灯泡,赶紧擦干净手,编辑了一条短信告诉木初自己回去了。
白悠悠离开餐厅后,忽然觉得天气有些冷得可怕,她独自一人走上高桥,俯瞰着这座城市,既熟悉又陌生,底下车水马龙,匆匆而过的路人没有一个可以让她的眼神驻足。
如果江逸在该多好,白悠悠如是想着。
“悠悠?”
白悠悠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一样,猛地循声看过去。
江逸穿着舒适的白色毛衣,外面罩着菸灰色大衣,眉眼温柔得不像话,然而这寸温柔只属于站在他身侧的那个丽影。
那是林荏,他的女朋友。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不怕被记者拍到吗?”白悠悠扯出一个笑容,可是她知道那个笑容比哭还要难看,明明白天她才被江逸残忍拒绝,可是现在却又要心平气和地去面对他,真是可笑。
“林荏想出来散散步,这个时间点应该不会被拍到。”江逸握着林荏的手,温柔放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一幕,真是扎眼又扎心。
“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还是小心一点比较好。”
白悠悠转身,给江逸留了一个决然的背影。
“悠悠!”江逸忽然追了上来,那一刻,白悠悠真是想哭,可是她不能。
“怎么了?”白悠悠转过身来,恰好撞上江逸充满歉意的眼神,她忽然鼻子微酸,是她让他难做了。
“白天……对不起……可是……”
江逸不知该怎么解释,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
“你不用说对不起,你好好对林荏,我……不过就是你生命里的过客,好了,快回去吧,这天这么冷,别让她等太久。”说完,白悠悠就赶紧转身离开,眼泪刹那间落了下来。
这一刻,青春再见,青春里那个我爱了好久的少年再也不见。
江逸在原地愣住,白悠悠那坚毅的背影似乎在剜他的眼,有些疼,有些酸。
原来,他从来没有试图去了解过这个女孩,也从来没有走进过她的世界。
“江逸,我们走吧。”林荏上前牵起江逸的手,说道。
江逸这才反应过来,低头冲着林荏笑笑,“好。”
走出几步,林荏忽然说道:“明天我召开发布会澄清这一次的事情,不会让白悠悠平白无故蒙冤的。”
江逸眼神微滞,“其实不用急,其实……”
“其实你也很担心她吧,悠悠的确是个好女孩,虽然我和她只有几次照面,但是她的感染力好强,我挺喜欢她的,你呢?”林荏笑着问道。
江逸停住步子,高桥底下喧嚣不止,可是他的世界却突然安静了,像是少了什么东西。
“江逸?”林荏皱眉,出声叫他。
“嗯?”江逸回神,“你刚刚说什么?”
林荏淡淡一笑,“没什么,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好。”
******
白悠悠走下高桥,再没力气去牵强假笑,也再没力气去自欺欺人,蹲在路旁低声呜咽起来。
忘不了,就是忘不了。
拼了命爱过的人怎么可能轻易忘掉,明明曾经的他们那么好,如果时光倒回,她真的想一直活在高中,哪怕活在过去的人是可悲的。
白悠悠哭过以后冷静了许多,独自一人上了公交车,准备回家。
在她的前面坐了一对老夫妻,年纪七十左右的样子。
大约车开出五分钟左右,坐在最外面的老婆婆忽然吐了,一旁的年轻人立马嫌弃地躲开了,白悠悠刚想上去帮忙,就看见一旁的老爷子赶紧起身弯腰和那些年轻人说对不起,走出去用手把那些呕吐物装进了垃圾袋里,然后扶着老婆婆坐到了靠窗的位置,温柔顺着她的背,安慰道:“没事,再坚持一会儿,到站了给你买你最爱吃的绿豆糕。”
白悠悠第一次在公交车上肆无忌惮地哭了起来,在旁的人全部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可是她仍旧不管不顾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她没法陪他到老,没法看着他白头,,甚至连亲口对他说一句我爱你的机会都没有了。
江逸,要多久才能忘记你呢?为什么我会觉得那个期限是一辈子呢?
白悠悠红着眼睛走下公交车,两旁的路灯次第亮了起来,她忽然想起高二她过生日那天,江逸在她家门口点了一圈蜡烛,那时候他们还约定好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岁月唏嘘,虚晃流年,那些年的回忆就这样被风吹散,再也寻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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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聚会现场太过嘈杂,白悠悠没能听到江逸打来的电话。
“悠悠,江逸去你家找你了。”班长大山在白悠悠耳边大声说道。
白悠悠一下子回过神来,想都没想就立刻离开了聚会,一路奔回了家。
江逸站在蜡烛中央,手捧蛋糕,脸上的笑意温柔。
这就是她爱的人,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充满了耀眼的光,永远都是最夺目的那一个。
白悠悠眼里含泪走过去,如果知道这可能是江逸最后一次给她过生日,她当时一定会表白的。
“我说你怎么不去生日聚会,原来是过来给我开小竈啊。”白悠悠笑着,偷偷抹去眼角的泪。
“你说过你不喜欢吃鲜奶的蛋糕,这是慕斯,一点也不腻人,特别订做的,全天下就这一个,你可不能浪费了,我还以为你要好久才能过来呢。”
白悠悠心窝一热,“江逸,不要对我这么好,万一以后你离开了……”
“不会的,我们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年少时的我们总是轻易就能许下诺言,可是秋花绚烂,夏花一瞬,终究还是付了流年。